他沮丧地沉默了一会儿,“我中午说的是气话,你别这样,我以后不这样了。”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抓了一把海沙捻了捻,“你每次都说你以后不这样了,但是却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可怕”这两个字就像是两个利锥,狠狠在他心口凿弄。
    他无言以对,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
    许晏宁拍了拍脚背上的沙子,慢悠悠地说,“合适的人在一起,会让彼此变成更好的人。如果因为对方变得越来越不好了,那就说明不合适。你中午那么说我其实我也不是很难过,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我看到你动不动就发脾气,总是沉不住气,我就替爷爷难过,你这样只会让他觉得你难当大任。”
    韩蓬转头看向别处,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令人失望的样子。
    在韩望北面前卖了一天的乖,从机场到果岭又到赛马场,每一刻都努力表现得完美。
    他察觉得到韩望北看向他的表情里那些微妙的变化,说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些曾经觉得枯燥无聊的课业,他现在也能沉下心来做。还有那些特训课的老师也在舒荣面前夸他,说他越来越优秀了。
    可是这些她都看不见,她只看见他发脾气时可怕的样子。
    许晏宁见他不吭声,歪头看他,“你觉得呢?”
    他满眼委屈地转头注视她,“我没有那么差劲,我也在努力变成更好的人。可是我怕你爱上别人,我每次对你发脾气都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有那么爱我。我已经很努力在改我的坏脾气了,可是我都坏了十几年了,不可能一两下就变成了你喜欢的那种人,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前提是你得让我继续做你的男朋友。”
    许晏宁低头戳了戳脚边的沙子,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这个性格养成了十几年,让他几个月就蜕变成另一个人不太现实。
    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有道理。”
    他茫然地望着她,“那我还是你男朋友吗?”
    “你堂哥今天是去学校找一个女孩儿,可能就是他女朋友,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紧张什么。”
    “你就是万人迷。”韩蓬想到韩湛刚刚说的话,看来许晏宁对那个心怀不轨的狗东西一点防备都没有,“他那个人很烂的,特别烂,你离他远一点。”
    “他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少说别人,你自己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乱发脾气?”
    他点头。她摇头,“我觉得你做不到。”
    他拍了拍她裤腿上的沙子,“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现在已经变得比以前好很多了。我们在一起越久,我就会变得越好的。”
    “你把我说得像是你治病的药罐子一样。”
    他赖赖唧唧抱住她,“我是你的火药桶,你是我的药罐子。”
    “每次你都这样。”她抓了一把沙子塞进他领口,“发完脾气你又给我装可怜。”
    见她态度缓和了,他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这个沙子那么多人踩过的,好脏。”
    她挣开他的手,往海边跑,他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许晏宁在水里抓了一把海沙,转身塞进他T恤领口里,“洗干净了,给你。”
    他一把搂住她,紧紧贴着她坏笑,“我们回家吧,你得给我洗干净。”
    “你松开我。”许晏宁戒备地朝四周看了看,“你爷爷看到了怎么办?那我们之前白演了?”
    “别演了,我今天早上一上车就露馅儿了,韩望北他看到我手机屏保了。”
    “那怎么办啊?爷爷好不容易安排我做点事,结果还没做好。”
    “是我的问题,你放心,外公这只老狐狸最会见招拆招,他不会吃亏的。”
    “我现在都糊涂了,搞不懂他们那些弯弯绕,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泛着水光的唇,“以后你就简简单单做你想做的事,复杂的事情我来做,我要让你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我想做你的前女友。”
    “你想都别想。”
    “说话不算话。”
    “除了做我的前女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做英国女王。”
    “你等着,我迟早把白金汉宫给你搬鲲栖岛来。”
    “吹牛。”
    他微笑,“你都说了你想做英国女王,没说想做美国总统。说明你内心更喜欢英国,别去什么普林斯顿了。”
    “你脑子怎么长的呀?这都能绕到那件事情上去?”
    “你看吧,说明我有智慧的头脑。”
    她推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难怪一片凉意,他的衣服把她的T恤蹭湿了,内衣上的樱桃刺绣都显而易见了。
    “你看吧,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他赶紧抱住她,生怕别人看见,“我背你回去。”
    背着她往回走的时候,他突然又不正经了,“我不仅能把你的衣服弄湿。”
    她“哼”了一声,“我看你的头脑里没有智慧,全是淫秽。”
    韩蓬忍俊不禁,觉得她可爱死了。他瞥见了树屋露台的那个身影,故意侧头往后看。
    “Babe,你看一下我眼角是不是有沙子?”
    “我看看。”许晏宁凑近他的眼角,吹了吹,“一点点。”
    “亲我一下。”
    她配合地在他眼角啄了几下,“噗——噗——真的有沙子,沾我嘴上了。”
    两个人没心没肺地笑,她趴在他背上指了指旁边的椰子树,“我想喝椰子水。”
    “我想喝你的水。”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在外面说话能不能收敛一点?”
    他笑,“他们又听不懂。”
    “说正经的,我们回去洗完澡要去排练一下,我今天想到了几个新动作。”
    “好。”
    韩湛站在树屋的露台上,身后的舒荣和韩望北正忙着借品茶的名义拉锯鲲栖岛专线的事。
    他远远地望着韩蓬背上的许晏宁,内心涌出难以名状的酸涩。
    在他看来,他们那是小孩儿玩闹过家家一样的恋爱相处模式。
    可是看到许晏宁把那捧沙子塞进韩蓬领口时,蹦到韩蓬背上时,看到他们有说有笑地聊天时,他又有点羡慕韩蓬。
    那种可以和喜爱的人一起恣意玩闹嬉笑、拥抱亲吻的状态,他很久没有过了。
    小姑娘好像都会更喜欢韩蓬那种野性不羁的男孩子,他觉得自己对她来说,好像才是真正乏味无趣的那个。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从中午到现在,7个多小时。
    他的头脑和思想,已经被那个小姑娘占据了7个多小时。
    吴穹缓缓摇着折扇。韩望北抿了一口茶,“晏宁明明是韩蓬的女朋友,你怎么非要说她是你孙女儿?”
    舒荣面不改色,“晏宁先是我的孙女儿,然后才是你孙子的女朋友,你要搞清楚。”
    韩望北微笑,内心笃定鲲栖岛不会旁落外人,“说来说去,就是一家人,晏宁以后终归是我韩家的孙媳妇。”
    舒荣的食指敲了敲茶桌边沿,“你又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吴穹插话,“那可说不准,晏宁可比你孙子优秀多了,比你孙子优秀的男孩儿也不少。”
    “就是!”舒荣接过话,“听到没有?我孙女儿比你孙子优秀,谁稀罕当你韩家的孙媳妇?”
    韩湛默默听着身后几个老人的对话。
    韩望北笑了笑,“韩蓬的马骑得不错。”
    舒荣撇嘴摇头,“晏宁的舞跳得更好。”
    “我没想到啊,韩蓬那小子的高尔夫打得也像模像样,我还以为他只会打架斗殴。”
    舒荣知道他已经着人查许晏宁了,故意做出显摆的表情,“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孙女儿成绩比他好,中考状元以后可是要去普林斯顿的!”
    韩湛微微侧头往后看了一眼。
    韩望北觉得舒荣真爱说废话,“有你这个好爷爷,她想去哪儿上学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么厚的家底你还让她拼成绩?”
    “哎呀,有什么好争的啊你们?”吴穹指了指棋盘,“两个老不死的,不如直接在棋盘上杀一局。”
    韩望北转头看了韩湛一眼,“韩湛,你来帮我下,这个姓舒的棋品不行,输不起。”
    舒荣微微眯眼,朝舒怀挥了挥手,“让韩蓬来陪他堂哥下,我不欺负小孩儿。”
    韩湛摸了摸袖扣,转身望着各位长辈,努力把嘴里的话说得字正腔圆。
    “我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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