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母子两个将烧鸡买回来,颜如许将康康放下,自己推了车子进车棚锁好,康康抢着抱上装烧鸡的油皮纸袋子,走两口闻一下,陶醉得很。
    楼下的关老太太提着一捆用榆树条捆扎好的小白菜匆匆忙忙走进来。眼尖的康康甜甜的叫了一声:“关奶奶”。
    “呦,是小康康呀”,关老太太停下脚步,笑呵呵的等着他们过来一起走。
    颜如许拉着康康的手走过来打招呼:“您这是刚买菜回来?”关老太太不上班,每天早早的买菜、做饭,接孙子,平时这个时间很少在外面见到她。
    关老太太:“可不嘛,我下午去南边菜市口那边去看公审大会了。”她说到这里,看看康康,然后小声说:“看枪毙犯人了。”
    颜如许被吓了一跳,看向关老太太:“您不害怕?”
    关老太太嘴巴一撇,说:“一个是杀人犯,杀了一家三口,一个是□□犯,祸害了好几个大姑娘,都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我怕他们!你都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押过去的时候脚软得呦,屎尿直流,一颗子弹蹦进去,大家伙都拍巴掌叫好哩!”
    颜如许不由得对这老太太刮目相看,真是胆大。见关老太太还要给她讲述刑场上的情形,连忙转移话题,问:“最近怎么没见您老练功了?”
    关老太太脸上立刻不自然起来,顿了几秒之后说:“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大骗子!”
    “哦?怎么说?”
    关老太太:“我那个师父说,只要学会了她这个气功,就能给人家发功,大病小病都能治,还能治近视眼,后来我瞧见她家人,她男人,她两个孩子全都是四眼,带着眼镜哩!你说,她要真有本事治近视眼,咋不给她家里人先治好喽?”
    颜如许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说:“是这么回事,还是您聪明!”
    关老太太对她那个师父产生了怀疑后,虽然师父也有话术来跟她解释,但谎话就是谎话编得再好逻辑上也有不通的地方,无法令关老太太打消疑虑,而后深入思考,觉得以前深信不疑的,处处都是漏洞,无法再自己欺骗自己,再加上她的女儿、女婿持续不断的劝阻,她终于“迷途知返”了。
    不得不说,关老太太虽然一时魔怔,陷了进去,但能自己发现问题,并且脱离出来,确实是个很聪明的老人家。
    不聪明也住不到这个大院子里来,她女儿女婿能跟祁年春“换”到这个房子,背后少不了她的出谋划策。
    下午,颜如许审阅江韵和陈阳分别送上来的两份栏目选题,提了一点修改意见。江韵和陈阳正式走马上任,担任一组、二组的主编,两人都非常珍惜当主编的机会,牟足了劲的干,虽说两人从原来的师徒关系,转变成竞争对手关系,但这种竞争是良性的。两组之间也经常互相合作,杂志社的气氛团结、友爱。
    江韵稳中求胜,陈阳津贴潮流,有创新精神,更懂得年轻人热爱什么,有他们两个在,杂志社兼顾不同年龄段读者的爱好,有他们两个在,颜如许省心许多。
    江韵敲敲门进来,颜如许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将审阅意见教给她,说:“二组的你也帮着给陈阳带回去,需要改动的不多。”
    江韵拿过来,大略的看了下,笑着点头:“好的。”
    颜如许嗅到江韵身上有淡淡的中药味,便问道:“吃着药呢?”江韵脸色还好,人也比生孩子之前胖了些,脸上带着为人母的慈和笑容。
    江韵:“没大事,这两天降温了,身体又开始不舒服,去看了中医,说还是生孩子的时候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让再吃中药调理调理。”
    颜如许点头:“要是身体撑不住就多休几天假。”
    江韵现在还享受着晚来早走的哺乳期待遇,高书记不死板,只要工作完成得好,他对考勤要求并不严格。
    江韵点头,说:“没到休假的程度,再说,我不用外出跑采访,现在的工作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累。”
    颜如许点头,将杯盖打开,喝了口热水,问道:“王雅妮最近怎么样?”
    王雅妮因着婆婆光顾着练功,差点把孩子给弄丢,王雅妮气急之下从家里搬了出来,又让不到两周岁的孩子上了幼儿园。孩子上了幼儿园后,大概是不适应,三天两头的生病,把王雅妮弄得焦头烂额,大多数精力放到孩子身上,经常性的请假。
    “她今天请假带孩子去医院了,不严重,就是有点发烧。她婆婆说是后悔得很,气功也不练了,想让王雅妮原谅她。可是孩子差点丢了,王雅妮不可能再信任她。她想让娘家妈过来帮她看孩子,不过她妈在给她哥接送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脱得开身。”
    颜如许:“都是当妈的,我们多体谅她一些,你们多帮她分担一些工作,要是你们忙不过来,就来找我,我帮你们协调。”
    江韵点头,仔细观察了下颜如许的脸,问道:“您昨天没休息好?脸好像有点肿。”
    颜如许摸摸脸,说:“估计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喝了点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心口火烧火燎的,老是渴。”
    江韵:“到秋天了,换季,天气又干,可能有点上火了。我那有绞股蓝,去火特别管事,我给您拿点过来?”
    颜如许摆手:“不用了,我喝不惯,多喝点水就好。”
    江韵离开,颜如许又喝了几口水,她跟江韵只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烦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头乱哄哄的,看谁都不顺眼,不知道谁说的哪一句话就能让她心里头蹭蹭冒火。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所以每天都强忍着自己朝别人撒火的冲动。
    电话铃响,颜如许接起,康从新的声音传过来:“媳妇儿,好点没?”
    颜如许懒洋洋的捂住听筒,说:“还是心烦,看什么都烦,没着没落的。”
    康从新和康康这几天深受其害,时时刻刻看颜如许脸色行事,唯恐一不小心惹到她,两人就要遭殃。颜如许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可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要不是自己还不到30岁,都以为是得了更年期综合征。
    康从新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咱们换了医院,再去看看?”
    颜如许:“还看什么呀?检查了半天就说让多喝水多休息,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纯粹浪费时间,不去!”
    康从新立刻不敢说话了,“中午我先接上康康,再去接你,咱们去吃徽州菜?你不是很爱吃臭鳜鱼的么?”
    一听臭鳜鱼这三个字,颜如许只觉得心头一阵翻涌,禁不住的就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说:
    再有一章就完结了
    第105章 完结章
    电话那头的康从新听着电话里头传来的干呕声, 不由得大急:“颜颜,你怎么了?”
    颜如许只感觉一股力量在她身体里推动着,从胃里像喉头翻滚, 她难受极了,根本顾不上回答康从新的话,连忙捂住嘴巴往厕所跑去。
    在厕所干呕了一会儿, 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浑身都力气却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身体发颤、发冷, 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
    动静太大,同事们纷纷从各自办公室跑出来,黄丽梅抢先搀扶住她:“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颜如许摇摇头, 没有力气跟他们说话, 就摆摆手说自己没说,让大家都去忙。大家散去,只留下黄丽梅和另外一位比较高壮的女同事一左一右地将她搀扶到办公室里的椅子上坐下。
    黄丽梅去给颜如许兑了热水, 那名女同事见电话听筒吹落着,就将听筒拿起,挂在电话上。
    颜如许就着黄丽梅的手, 喝了两口开水, 稍稍缓过来一点。
    “谢谢你们, 我没事, 你们忙去吧。”颜如许微笑着对他们说。
    女同事说了声:“您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便离开了。”
    黄丽梅没走,有些担心的说:“您脸色不好, 白得跟纸片似的, 要我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颜如许:“没事, 这两天一直有点反胃,估计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了。”
    黄丽梅待要再说话,高书记敲敲门进来。他刚听说颜如许不舒服,就赶紧跑过来看看。
    “怎么成这样了?老颜,没事吧?”高书记看见颜如许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颓废的精气神儿,顿时吓了一跳。
    颜如许胃里头暂时恢复平静,但全身无力,就想着一个人静静的休息一会儿,但这两人一个不走,一个刚来,虽然很烦,但这两人却都是一片关心自己的好意,她也不能撵他们走,只好挤出个微笑,把刚才跟黄丽梅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气喘不已。
    高书记忙说:“要不让他们骑车子把你送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
    颜如许现在不想动,就拒绝了高书记的好意,说:“我缓一会儿就好吧。”
    高书记瞧着她张嘴都费劲的样子,便跟黄丽梅说:“小黄,我那里有红糖,你帮着沏了,让颜总编喝点。”
    高书记和黄丽梅暂时出去,颜如许趴到桌子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眼前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黄丽梅用颜如许的杯子沏了滚烫的红糖水端回来,颜如许吸溜着喝了一口,跟黄丽梅说:“我没事了,你先去忙,我趴一会儿。”
    “行,我先出去,有需要帮忙的就喊我们。”
    黄丽梅说着就走了出去。颜如许虽然很难受,但这些症状在她看来也不是大事,中暑、吃坏肚子都有可能,抗一抗,休息休息就过去了。
    等她走了,颜如许又趴到桌子上,胃里头还有些翻涌,好似是往里倒了硫酸一般,灼烧着还有些空落落的。她觉得特别的难受,特别委屈,特别想见康从新,她想起刚刚跟康从新的电话只打了半截,估计康从新该着急了,得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心里头这么想着,但身体困乏急了,她想着,再休息一会儿就起来打电话,拖着拖着,她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而起,一股熟悉又安心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围,她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去睡。”低沉又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
    颜如许彻底的放心,伸手软绵绵的手臂搂住康从新的脖子,不自觉的撒娇:“我难受。”
    “我知道,回家去睡一觉就好了。”
    康从新温热的吻落到颜如许额头上,她的身体随着康从新行走,微微颠簸着,像坐上了摇篮,她不自觉的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颜如许身上舒服多了,只是还很困倦。康从新在身边靠坐着,右手以保护的姿势搭在她的肩膀上,左手捧着一本书,颜如许一醒来,他便已经知晓。
    “醒了,好点了没?”康从新放下书,摸摸她的额头,关心地问着。
    颜如许转转眼珠,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轻抻了个懒腰后抱住他的胳膊,撒娇着说:“好多了,就是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康从新手从额头滑倒脖子上,又伸到衣服里,感受她身体的温度,说:“好像有点发烧,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颜如许拉拉他的袖子,不满的说:“不想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了,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康从新:“下午1点钟,你睡了差不多4个小时。”
    “啊?”颜如许猛然坐起,有点着急的问:“你一直陪着我来着?那康康呢,去接他了没,中午饭吃了吗?”
    康从新笑着,将她按回到床上,说:“有我在,能忘了康康?我让孙敏去接了康康,刚来了电话,已经吃完饭,准备再玩一会儿就睡午觉了,等午觉醒了再由孙敏负责,把孩子送去学校。”
    颜如许躺回去,有康从新在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康康的,还有孙敏也是极靠谱的,又能跟康康玩到一块,就更不用担心了。
    “孙敏跟孩子怎么说?没说我身体不舒服的事儿吧,可别吓到他。”颜如许又问道。
    康从新帮她理理脸庞的发丝,“没说,孙敏说我们两个同时有事,都开会去了。孩子没起疑,在姥爷家很高兴。”
    “那就好。记得他二周岁左右的时候,我感冒发烧得特别厉害,怕传染给孩子,就让那花婶把孩子带回家去。可是到了半夜,那花婶还是把孩子给送回来,康康哭得不成样子,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小脸都被眼泪给泡红了,紧紧抱着我不肯松开,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原来是小石头的哥哥给他们讲了关于死亡的故事--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让他突然跟那花婶回家,不知道怎么的,他就产生了联想,以为我是要死了,再也见不到我了。那天晚上,他一直搂着我不肯撒手,我稍一离开他就惊醒。”
    说到这里,颜如许突然笑了,说:“一般小孩要是受惊了,总得有几天晚上是睡不好的,半夜会惊醒苦恼什么的,可这孩子是个心大的,睡了一觉见我还在身边,就乐呵呵的好似把昨天晚上的事儿给忘了,接下来几天都睡得特别香。但是我就怕这件事还是在孩子幼小心灵里头留下了创伤,以后,我就小心防护着不让自己生病,就怕把孩子再吓到。”
    康从新静静听着,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颜如许的肩膀。
    怕康从新愧疚,心里头难受,颜如许说旧事的时候都会挑快乐的事情说,很少会提及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她这会儿身体不舒服,脑子运转得慢,也就没想那么多,直到说完了才意识到,连忙去看康从新的表情。
    关于那些心酸的旧事,康从新既想听到,又怕听到,每次听到,他的心就特别疼,总会不自觉去想象那个场景,心就更疼。
    “你干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两年有你在我们身边,足已弥补过来了,你怎么还难过啊,你要再这样我一点点都不敢跟你说了。”颜如许忙按住康从新的手掌,轻拍着说道。
    康从新笑了下,连忙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这么一说,颜如许顿时感觉到肚子里头空空的,但嗓子眼却有点堵,没什么胃口,想来想去,她想起曾经吃过的麻辣拌菜。
    康从新立刻换衣服下床,帮颜如许去买。
    颜如许趴在枕头上看他,笑说:“你小心点,别被她传功了。”
    康从新瞧着她恢复了生气,心里头舒畅,说道:“要是能成功发展我,她就不用开店了,去机械集团政治部当个干事,专门做思想教育工作。”
    等康从新把拌菜买回来,颜如许却又不想吃了,不想让康从新白跑一趟,就捏着鼻子强吃了两口,却又引起了反胃,跑到洗手间里呕吐了好一阵子。
    这下康从新不能再忍了,强硬要求颜如许跟她去医院。
    别看平时颜如许说什么康从新就听什么,一旦康从新强硬起来,是绝不让颜如许讨价还价的。颜如许赖在床上不想动,康从新帮她讲衣服鞋子穿好,直接抱着她,开上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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