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匡本能地抬手要把人揽住,只差一点,她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隔着几层厚实的衣料传过来。
    欧阳意虽心急,规矩没忘,眼角瞥见黎照熙也伸出臂膀,她顺势扶一下,赶紧往黎照熙方向挪步,勉强躲开了。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李匡在门口蓦然停了脚步,“意意慢走,明日一早,我会让人将素娘送到疏议司。”
    “多谢王爷。”
    欧阳意坚持行礼,他说了不必谢,但欧阳意并不打算和他过多交集,念在南安王今日没有发疯且还帮助良多的份上,她临走时又回头补充一句。
    “请王爷放心,今日您的出现,我不会记录在任何文书中。”
    言外之意,李匡是浪潮阁幕后东家的事,她会保密。
    “意意思虑周到,都听你的。”
    李匡语调柔和,目光宠溺,直到把人送远了,表情才渐渐转冷,吩咐左右。
    “快去,去找庄戌,务必要把他找来。”
    一名手下有些不明所以:“庄戌的哥哥刚死,他应该接到消息赶回韩府了吧?”
    “蠢货!”李匡踢了手下一脚。
    “你难道没瞧出来,今晚来浪潮阁的根本不是弟弟庄戌吗!”
    手下瞪大眼睛,一脸惊惶,难以置信,声音都结巴了,“他不是弟弟庄戌,那他就是、是哥哥韩、庄戊?”
    也就是说,今晚欲对久推官不轨的是哥哥庄戊!堂堂的户部尚书!竟假扮成纨绔弟弟的样子流连花丛!
    而死在玄武门下、身着紫袍的高官,才是那个花花公子、庄戊的弟弟庄戌?!
    *
    一炷香前,梁柏在傅森的家里。
    金吾卫做抄家这些事还是挺细致,找出了几个暗格,挖出傅森诸多私人密信。
    丘神绩研究傅森的财产,清点一番,其家产并不丰裕,调侃道:“想不到堂堂长安县县令,过得这么寒碜。”
    金吾卫大将军位高权重,过得滋润,习惯锦衣玉食,也就瞧不上傅家这点。
    梁柏没理他,对远远的一名奉宸卫道:“你去拿个盒子来。”
    “遵命。”奉宸卫撒丫子往外跑,不多时就带了一个小木盒回来了。
    丘神绩:“梁大将军,这是要作甚?”
    梁柏一言不发,走近床榻,“搜查此处。”
    丘神绩虽不明白,倒是听话,指哪打哪,趴在床上细细搜了遍,片刻就将床榻上所有的头发放进盒里。
    奉宸卫进来禀报道:“傅家的夫人和小妾回来了。”
    原来,傅森一夜未归,梁柏一方面让人放出傅森临时出公差,一方面又故意放出传出被逮捕的消息,显得神神秘秘,欲盖弥彰,弄得长安县县衙和家里都人心惶惶。之后县衙被查,狄仁杰诱供时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傅森党羽立刻吓得屁滚尿流,担心他在牢里供出他们,索性为了自保,先招供了。
    傅家人急得团团转,傅森的妻子一大早出去找“门路”,拜访傅森故旧,企图打探到丈夫关在哪个牢里。
    到目前为止,外界都还不知傅森已死,就是为了“钓鱼”。
    一听到人回来,丘神绩就上前汇报道:“傅森之妻名刘珍,是个大字不识的北方边民。早年傅森带兵打仗受了伤,路过刘家村,刘珍救了他。天寒地冻,山洞里没有取暖之物,刘珍用身子给他焐热。之后带回刘家村,经过刘珍细心照料,他才捡回这条命。傅森欠她的,养好伤,回到安北都护府,傅森就求娶了她。”
    梁柏问:“夫妻和睦吗?”
    丘神绩道:“赶鸭子上架,哪来真情,傅森只是尽了男人该尽的责任。倒是刘珍对他一片痴心。”
    二人一起进了前厅。
    傅家位于西市附近,是当初傅森为了上衙方便置办的,外头熙熙攘攘,浑然不知里面真正发生什么。
    冬日的夜风不算小,空气凛冽,灌入鼻腔特别干燥。
    刘珍满头白雪,坐着发呆,直到梁柏和丘神绩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丘神绩冷冷道:“傅夫人是吧。”
    刘珍打量了一下,抬抬下巴,“你们是来抄家的?”
    她居然用了疑问句?
    丘神绩一顿,用眼角瞥她。
    这女人丝毫不怕他们。
    刘珍大喇喇地开了口,“官爷,夫君不在,我是傅家之主,能不能告诉我,我家男人到底在哪儿?”
    丘神绩脸色迅速变得不好看,“我还没问你话,你倒问我。”
    刘珍不服软,强势道:“问问不行么?我男人好歹也是五品官,就这么无声无息被你们抓了,得有个罪名吧!”刘珍拿出帕子随意扫扫头上的雪,“我们不是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随便你们拿捏!”
    她此言一出,梁柏已看出她是泼辣女子。
    旁边的小妾说道:“姐姐,您消消气。”又转头吩咐管家,“去准备热茶点心,请几位老爷坐下说。”
    刘珍怒道:“滚一边儿去,我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少充大头。”
    小妾也不示弱,“现在夫君的事要紧,您可少说几句。”
    “要你废话!”刘珍伸手就要打人。
    丘神绩一把拦住了,“怎么在此动手,傅森涉嫌谋反罪,我们怀疑他被亲近之人教唆的。”
    刘珍先是一惊,随即道:“我再怎么没读书,他也是我男人,我怎么可能让他犯罪!”
    丘神绩把她的手推回去,“傅家族中只有傅森最有本事,所以他不会是被族人教唆。傅森平日忙于公务,也甚少应酬,没结交什么朋友。他的同党,不是在县衙就是在家中,县衙我们已经查过了。”
    刘珍冷哼一声,甩甩胳膊,“谋反是不是要抄家灭族的,我在老家还有爹娘兄弟,我断不可能害他们。算了,你们查吧,查个够。今日我够累的,就不奉陪了,什么时候想抓我,我都在。”
    她吆喝丫鬟进来,自己蹬蹬蹬回屋去了。
    梁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
    然后当着小妾的面,蹲下身捡起地上刘珍的一根头发。
    第76章 美人泪 16
    这时候, 奉茶的老管家开了口,“大将军,我家老爷到底被关在何处, 这天寒地冻的,能不能让我们送点暖和铺盖?”
    梁柏问:“你很关心傅森?”
    老管家道:“小人看着他长大,小人无后, 老爷就跟我自个的孩子一样,当年我一路追随去过北方哩。”
    “傅森和谁最亲?”
    “老爷公务繁忙,平时只会和二夫人谈谈心。”
    “你称呼她为夫人。”梁柏指着小妾。
    “是老爷要求的。”
    “难怪刘珍对你凶。”
    小妾罗秀伊蹙眉头, “老爷心善, 怕他不在家时, 我受了欺负。”
    梁柏挥退老管家。
    罗秀伊道:“老爷是五年前认识我,家里发大水, 家人都死绝了,我孤身一人流落长安街头,被几个地痞流氓调.戏,老爷那时已是县令, 亲自出手救下我。”
    这罗秀伊确有上等姿色, 皮肤白皙如初生婴儿, 吹弹可破, 皮肤好便罢了,身段还妙不可言, 体型纤瘦,胸上却鼓囊囊的,衣服都快兜不住那软团, 泫然欲泣之状, 眼中的莹润光彩, 让人只想疼惜怜惜。
    丘神绩挤眉弄眼地道:“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了?”
    罗秀伊抹了把美人泪,“我家贫困,我自小看尽人情冷暖,所以刚开始我也有私心,只想寻个依靠,不去荣华富贵,但求安稳度日。”
    丘神绩问:“傅森对你很好吧?”
    罗秀伊点头,“老爷待我真心,我亦被打动,我何德何能,愿以余生忠心侍奉老爷。”
    梁柏道:“刘珍和傅森相处如何?”
    罗秀伊想了想,“只有救命之恩,再无其他。姐姐是暴脾气,点火就着。”
    梁柏又问:“傅森可曾和你们抱怨过七年前那场战役。”
    罗秀伊摇摇头,柔声道:“和姐姐提及过,对我倒是不曾。许是因为姐姐是边民,身临其境?”
    梁柏默了默,指指桌上的盒子,“你也摘下头发,放进去。”
    罗秀伊打开盒子看了看,脑袋垂下,“大将军不必麻烦了,我知道你们在猜疑什么。”说着头越垂越低,“我们都未曾在老爷榻上寝过,老爷都是独自就寝。”
    丘神绩惊讶。
    梁柏直接问:“何故?”
    罗秀伊抿唇半晌,方道:“老爷睡得不好,时有半夜惊醒,暴起伤人,有次就刺伤了下人。利刃放在榻边暗格,听说那把刀还是老爷从北境带回来的。”
    梁柏手一挥,几个奉宸卫再次进屋搜索,片刻便按罗秀伊所言,搜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
    刘珍去而复返,见状一下炸了,“你们怎么找到的!这是老爷的宝贝!”
    她是北方人,体型魁梧,行为彪悍,一下挥开挡路的金吾卫,朝梁柏扑过来,“杀人越货啦,奉宸卫抢劫啦!老爷一定出事了,我跟你拼了!”
    梁柏往旁边一让。
    后面的丘神绩抓住她胳膊毫不客气来个擒拿,“再这样别怪我们打女人!”
    “打打打!老娘还怕你不成!”刘珍拼命挣扎。
    罗秀伊没见过这种阵势,“呜呜”地哭起来。
    老管家在安北军中呆过,也有两把刷子,抬起手,却又不敢去碰丘神绩。
    梁柏道:“你若想全家人都进大牢,我也可成全你。”
    老管家握握拳头,反问:“按两位将军吩咐,进傅府六七年的、能经常见着老爷的仆人,小人都清点好了,名单你们还要吗?”
    梁柏道:“收着。”
    一名奉宸卫接过老管家的名单,梁柏说:“现在开始,封锁傅家。”说完又问,“刘珍,傅森可曾与你提过为七年前战死的同袍复仇之事?”
    刘珍道:“废话,同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是有本事,我也要报复当年不给将士抚恤的坏人!”
    梁柏“哦”了一声,错过刘珍,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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