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搬过来跟贺图南一块儿住了,她一来,家里很快满了,时不时添点东西,觉得少这少那。以前那出租屋里,也是锅碗瓢盆一堆,擦得雪亮,刷洗都在院子里,就是冬天太冻手指头,几十秒,就冻麻了,还疼。
    两人反正不是第一回 像小夫妻过日子。
    十一月,政府出台了刺激内需的十项措施,大约要投资四万亿元。这时候,经济形势已经非常糟糕了,一个厂子倒闭,几千工人一夜之间就没了工作,大量民工只能提前返乡。
    老百姓们不晓得政府要把这钱怎么花,到底有没有用,都在讨论这个事儿。贺以诚的建材公司,因为地产不景气,也受影响,天冷的要命,一丝云彩都没有,难得蔚蓝成片,看起来空气质量很好,可惜的是,市场跟天一样冷。
    父子俩见了面也聊这个,年底,政府还有一次土拍,贺图南说了自己的打算,想再拿下高铁站附近一块地,这话是在饭桌上说的,贺以诚道:
    “现在的房市,我没看出哪里有好转的迹象。”他问展颜怎么想,展颜说,“图南哥哥想好了,就去做吧。”
    贺以诚无奈笑道:“他要是胡来,你得劝劝他才行。”
    展颜瞥瞥贺图南,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我不劝他,他脑子比我好用,不做违法的事就行。”
    贺以诚说:“颜颜,你这心太大了,万一他选错了呢?”
    展颜说:“人这辈子,也不能总对吧。”
    贺以诚摇头:“他这要是犯错,可不是小错。”
    展颜心里没那么害怕,她反而高兴,他们父子俩关系融洽了许多,她感觉得到,也就多说几句话,多几个眼神回合,到底是父子,她想到人家父子这么好了,很自然的,想起了展有庆。
    往年的话,农民工要等到春运大潮,才大包小包,乌泱泱地挤绿皮火车,揣了一年的钱朝家的方向赶。老人在等,孩子也在等。今年下半年开始,形势太坏了,急转直下,老板卷钱跑了,大伙儿上街闹着要钱,没个着落,在外头呆一天花一天的钱,大冷天,睡桥洞是要冻死人的,索性卷铺盖回家。
    回家还有地,有地就成,庄稼人种地手艺又没丢,这个时节,正该上山刨地,来年好种。几千年都这么过来的,可人一旦见了世面,再瞧那土坷垃,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之前是蒙眼的驴,大伙都是,一个劲儿围着磨盘转就是了,啥也不想。
    如今都晓得一年忙到两头,地里那些东西,只够糊住嘴的,太穷了,有这力气不如卖给工厂,但现在厂子垮了,回来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城里企业不景气,打工的农民能回家接着种地,如果以后,全部城镇化了,再发生经济危机,城里不需要这么多劳动力,那人还能往哪儿去?”
    展颜一问这个,父子俩都有些意外,贺图南笑道:“爸,颜颜开始干经济学家的活儿了,我看她啊,应该当个三农专家。”
    她伸腿从桌底踢了他一脚。
    贺以诚说:“颜颜这个问题提的好,能想到这层,很不俗,国家最近出台的政策,有一项就是到农村搞基建,农民工返乡,不仅能种地,还能参与基建。至于以后,再有经济危机,要怎么转移矛盾是国家战略层面的事,不是我们老百姓能想到的,更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只有在土地上真正生活过的人,才能想到这些,贺以诚依旧谈不上喜欢那片土地,没有一个地方,像那片土地,承载了最善最美与最恶最丑的回忆,于他个人而言如此。
    贺图南笑笑的,他老子可真够严肃,一开口,那么老派,他瞧了瞧展颜,说不上她那是个什么神情。
    展颜没期待听到答案,她只是想到了,便说出来,孙晚秋憎恶故乡,但她没有想过,故乡为什么是那个样子,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贫穷,不幸,悲哀。展颜也不是很明白,她只是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哀愁。
    等贺以诚走了,贺图南一把抱住她,在她脖颈间乱蹭:“你这么忧国忧民,是不是也该多关心关心我,我也是民。”
    他有时很爱跟她开玩笑,觉得有趣,展颜笑着躲开:“哎呀,你衣服有静电,很烦人。”
    贺图南偏还要挠她痒痒,展颜笑个不停,说不行了,眼泪都笑出来了,身子一软,都要坐到地上去。
    大冬天的,外头那么冷,散步免了,这么闹一会儿算是活动了。展颜笑够了,跟他说:“我想给爸转点钱,他今年都没怎么出去干活,前段时间,听说开拖拉机给人拉石头。”
    贺图南要表示,她拒绝了。
    “他又有了家,其实我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我不喜欢壮壮,也不喜欢壮壮的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没人情味儿了?”
    贺图南揽过她:“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强求,我是这么想的,他如果没有再娶,一个人,你自然对他照顾应该多些。但他现在有家,你给些钱,过节去探望探望,差不多够了。”
    “我很矛盾,妈给我留的信里说,爸应该有新生活,我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妈在时,我觉得他很爱妈,可妈走没太久,他结婚了生儿子了,好像很高兴,人太复杂了,他爱过妈,可那又怎么样呢?”展颜趴他胸口,“我现在回忆,觉得妈是不喜欢爸的,她跟他,都没话讲,我很小的时候,模糊记得,妈宁愿带着我单睡,我们在东屋睡,她也不愿到堂屋的东间跟爸一起,可她还是跟他过了一辈子,怎么过的呢?”
    贺图南握着她的手,轻轻拨弄:“你妈妈,也许是在忍着过,不是穷么?每天要干那么多农活,估计也没时间说话,如果再没共同语言,又累,那是彻底没话讲了。”
    确实没人说甜言蜜语,那玩意儿,不能多收一担粮食,多打一壶菜籽油,也想不到爱啊什么的,就是种地养孩子。
    “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高兴的吧,杨师傅带我们这次接的活儿,甲方特别好说话,胖胖的,我去跟他沟通,他总是展师傅你这个想法可真有水平啊,他一夸人,就是你真有水平。”
    贺图南哦了声:“我怎么觉得你在含沙射影呢?”
    展颜嗔他一眼:“对,我这么有水平,就你看不出来。”
    “那我好好看看。”贺图南忽然抄起她,进了卧室,“我来研究研究,到底哪儿有水平。”
    展颜每到这时候,顶爱撒娇,她以前就这样,跟条小鱼似的乱摆尾,让他抓住了,又跐溜走,来来回回逗他,觉得好玩儿。
    她那些情话,甜蜜的不行,是个男人听了,都要心甘情愿为她死,贺图南又回到那种不知道怎么才能多爱她一点的状态了。他最喜欢晚上,这样的冬夜,漫长的很,他对完全拥有一个人这件事,非常在意,也非常投入,他吻着吻着她,心里忽然一阵难受,脸色不是太好。
    “图南哥哥,怎么了?”展颜摸他身上紧致的皮肉,按下去,她迷恋触到骨骼轮廓的感觉。
    贺图南说:“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她笑了:“怎么说这个?”
    嗳,这个事儿他一想起来,就难受得血液倒流似的。
    展颜拉过他的手,引向自己:“我们不说过去的事了嘛。”她说完,用起身体全心全意给他温柔、炽烈的缠绵抚慰,她知道除了她,没人能再给他这些东西,她给他最极致的,她让他知晓自己是被怎么爱着的。
    年底了,都在忙,孙晚秋忙里偷闲看房子,研究政策,拖到09年元旦,老百姓还在观望,贺图南说你可以买了,不必再等。孙晚秋犹豫了一阵,那可是钱,先头看中的房子,这一平又降了百十块。她从没这么矛盾过,一边想着会不会再跌,一边想着可别跌了快涨上去吧,新世界又拍了高铁站的地,高铁站还没影儿呢。
    孙晚秋还是买了个小房子,五十多平,是现房,装修好找人,她自己又懂,不会轻易叫人坑了去。展颜帮她联系贺以诚,买装修材料,孙晚秋自己抽空也去跑跑,她跟男人一样,粗声大气,每次还要带上个男人,全是以前跟她干活的那批人。这回老张,下回老李,谁有空谁跟着去。
    为什么要叫上男人?自然是身边多个男人,对方一看,乱要价没那么离谱。现在房产影响的上下游产业都不那么乐观,有顾客来,非常热情地吸血。
    展颜告诉了孙晚秋自己要结婚的消息,这时候,她们当年的小学女同学里,有很多人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男人们也大都成家,在外打工,小孩子则留在乡村,和老人一起生活。
    展颜下工地时,孙晚秋也在,她刚劈头盖脸把老马骂了一顿,最近天冷,老马总爱喝酒,晕晕乎乎,出事可了不得。
    “我跟你说没下次了,下次这样,你立马滚蛋!”孙晚秋很凶,老马讨好地笑,嘴里说不敢了,不敢了,讪讪朝边靠了靠,帽子一拿,挠了挠头,全头皮屑,油油的发根,紧贴头皮。
    展颜不作声,等她骂完人,才问:“小马呢?”
    “犯病了,彻底不能干了。老马这家伙,骗我他是智力有问题而已,妈的,谁知道小马还有精神病得吃药,在澡堂子洗澡,光着屁股就跑出来几个人摁不住。”孙晚秋一提这个满肚子火。
    展颜愣了愣:
    “那他人呢?”
    “在老家,关起了,听说疯的不成样子吃自己的屎。”孙晚秋边说边四处看着,“大概,就跟王静她爸一样,听说王静快结婚了,男的是广东人。”
    似乎每个村子都有疯子,不锁家里的,就到处乱跑,也不晓得他们会跑哪里去,无人在意。这样的天,倒在路边冻死一点不出奇,潦草地没了,悄无声息。
    “你也要结婚了。”孙晚秋说,她看向展颜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小时候的事,她记忆最清楚的是婷子姐,婷子姐十七八岁时,梳着两根长辫子,皮肤黝黑,眼睛却又大又亮,爱笑爱唱,她们都觉得婷子很漂亮,她牙齿雪白,会讲《聊斋》,在有月亮的晚上坐门口,说一个又一个的鬼故事,把小孩子们吓得哇哇乱叫。
    后来,婷子姐嫁人,也就一年的光景,她回娘家,还是坐门口,怀里抱着个小娃娃,那么多人,她也不避讳,像别的妇女那样,一撩褂襟子,露出石滚子一样大的乳|房,给娃娃喂奶,同人说笑。
    孙晚秋看到她黑乎乎的硕大的乳晕,她吓了一跳,很多事都吓不到她,婷子姐吓到她了。婷子姐本来是那样的一个姑娘,水灵灵,鲜活活,像只燕子。可她做人家媳妇了,做人家妈了,就变得跟其他妇女再没两样,孙晚秋那年读五年级,她看到婷子姐喂奶,就再也不喜欢她了,而展颜,在那摸小娃娃,说小娃娃真可爱。
    她也不知怎么了,竟想起婷子姐,一个女孩,变作妇女,不是同男人睡觉变的,是那个孩子叫她变的。
    好像听见展颜说春天办婚礼,先领证什么的,孙晚秋道:
    “跟男人睡觉快活,但生孩子不快活,要是只睡觉就好了,生孩子,就得做人的妈。”她想有一个更好的妈,羡慕过展颜,但轮到她自己,孙晚秋发现自己并不乐意做人妈,一想到一个孩子,那么大一个东西,要从两腿之间钻出来,她就恶心。
    “你喜欢小孩儿吗?”孙晚秋问展颜。
    展颜想了想,说:“我还是更喜欢图南哥哥,我不知道喜欢不喜欢生小孩,但如果生了,就好好爱护。”
    “我不喜欢。”孙晚秋在对所有事的判断上,都这样清清楚楚,她想,展颜不会变成婷子姐那样,但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妈妈。
    “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跟男人结婚,只睡觉。”孙晚秋笑着坦白,“能遇到一个让我快活的男人,我就很高兴了。”
    她们长大了,遇到男人还不够,还要生育,繁衍后代,像她们的祖祖辈辈那样,孙晚秋在这么冷的天里,想到这些,心头变得更冷,她对生育感到排斥。
    正是晌午,天冷,可日头刺的人眼睛想眯着,展颜一本正经说:“丝瓜还想开花就开,不想开就不开呢,你不结婚,最多就是不结果子的丝瓜秧,谁也管不着。”
    孙晚秋哈哈大笑:“有道理。”
    “你过年回去吗?我要回的,看看我爷我爸。”
    孙晚秋摇摇头:“去年回了,还是那样,我小弟不争气念书不行,又懒得要死,一家鸡飞狗跳,吵死了,我妈倒硬气了。”
    她妈李彩霞确实硬气了,被孙大军吼了半辈子,打了半辈子,现在孙大军丧歪歪躺那儿,她给他一口吃的,他就能吃,不给,就饿着。心情不好了,干活回来好一顿骂,孙大军什么辙都没有了,他是废人,得在老婆孩子手底下讨日子过,是一天,算一天,那也不想死。
    不过,孙晚秋比李彩霞还硬气,谁挣的多,谁最大。李彩霞不敢再骂她了,瞧她穿着大靴子,鞋油擦得锃亮,可体面,包里兜着钱,新取的,还连着号呢。
    一出门,一口一个俺闺女怎么怎么,孙晚秋觉得李彩霞讨好自己时的样子很可悲,记忆里的妈,是个彪悍的女人,她也佩服过妈。但如今,母女俩,只剩钱好谈了。
    李彩霞还等着她给小弟盖楼,娶媳妇,村里楼是盖了不少,比着谁吊顶高,院子大,铺了廉价地板砖也不拖地,下雨天直接进,带一脚泥,啪一口老痰,也随便飞。
    孙晚秋觉得小展村变了,又好像没变,她就呆两天,够够的,又冷又脏。一群半大孩子围着放炮,饭桌上男人喝的脸成猪肝,乱比划,吹牛皮,妇女们都烫了花头,穿五颜六色的羽绒长袄,攀比谁的靴子长,牛皮的,还是羊皮猪皮……她清楚,她这辈子不回小展村,也不会觉得有啥想头了。
    “展颜,有几句话我想说,即使你结了婚,也要好好挣钱,挣钱你知道吗?那才是真家伙。”孙晚秋冲她笑笑,“没有什么爱,比钱可靠。”
    展颜没反驳,她从小跟孙晚秋对世界的认识就不太一样,最一样的时候,是对于念书的看法,后来,连对念书的看法都不同了,她们像走在两条并行路上的人,时时对视,会心一笑,两条路,会在死亡的终点再次交汇。
    她只是说:“我知道,我不会放弃工作挣钱的。”
    孙晚秋道:“你要是回去,帮我捎点钱,我妈那个人取钱费劲,她老记不住密码。”她说时,脸上尽是不耐烦。
    展颜知道,孙晚秋其实还是爱她的妈妈,尽管,她讨厌她,母女之间,就这么奇怪。
    作者有话说:
    时间才是主角。
    1998年大洪水,乡村的穷苦和闭塞,人们的劳碌,村镇青年受古惑仔电影影响,港台娱乐文化开始广泛影响大陆,工人大下岗,住房改革(取消分房),国有企业转制私有化(贺以诚)。
    1999年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我们死了三名记者),世纪大阅兵,大下岗背景下尖锐的社会矛盾,不同人们的伤痕和选择(徐工,余工,张东子)。再往后,2001年加入wto,申奥成功,中关村蓬勃发展,2003年非典,农民工打工潮,乡村的人口流失,2005年起农业税废除,粗放的城市化,乡村承接的环境污染(臭水河),房地产迅速发展,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冲击,拆迁城改,汶川地震,四万亿救市计划,高铁建设。
    文章从1998写到2008,基本把这十年来重要事件都作为背景镶嵌进去了。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这十年都是巨变的十年,从生活,到观念,西方价值观对人们的影响,和传统的碰撞,时至今日,在各个领域都在淋漓尽致地体现。
    展颜从14岁,也来到了24岁。这十年,她从乡村走到城市,一是受到现代化冲击,一是受到西方一些理念的冲击,这也是整个中国所面临的两大冲击,大时代背景下的人,脱离不了时代,所以,在后半段描写中,她内心深处反复出现各种情绪,一定程度上,连累了故事性,大量描写,导致故事情节不再那么紧凑,她的“孤独感”“漂泊感”应该是一代人,甚至是两代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文章中也分出了篇幅去写和主角关系不大的小人物的悲欢。有许多人和事,是我听来的,听时非常震撼,这片土地上,还有人在这样生活,苦难并没有意义,我也不想歌颂苦难,但苦难它在,应当有人看见,记述。我一直觉得最好的描写,当属有力简洁的白描,无奈笔力不到,自己只是个太普通的写故事的人,一个好的写文字的人,应该有前瞻性,我因为很多因素的限制,做不到这点,文中所呈现的问题,是早就存在的,引起过讨论的。但在连载时,我依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些事,确实是很多读者不熟悉的,不了解的,尽管刚刚过去不算久,包括我自己,也需要查阅资料才能去写某些东西。历史不应当被忘却,我们知道来路,才能更好的走日后的道路。
    文中老下岗工人,提到一个概念:过时的人。我们每个人也许都会有一天会过时,跟不上时代,不过在正青春正年轻时会觉得这个可能离自己尚且很远。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大家留下一点点感觉,每个时代都有去经历它的人们,他们的迷惘,痛苦,奋进,堕落,悲欢离合,都是真实发生的。年关按放假时间来看,已近尾声,一年一度的城乡大流动,即将迎来返城潮,大家再一次离“乡土”而去。
    在总结里,不想再批判乡土的愚昧贫穷陋习了,文章里已多有描述展现。恰恰相反,我想的是,我们怎么在西方掌握话语权(西方国家最早通过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实现现代化,因此主导世界秩序),西方价值观席卷全球的背景下,来保持自己的传统和文化,不被颠覆,寻求一条乡土文明和现代文明有序融合之路,从而焕发新的生命力。
    文中展颜眷恋乡土的温情良善没有错,孙晚秋抗拒乡土的贫瘠丑陋也没有错。乡土是复杂的,但文明的根源,我们必须把解释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别人解释,定义。
    这几年,春节总会出现韩国和我们争抢春节起源的话题,纵观韩国的发展史,非常有趣,韩国的现代化比我们早,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曾无比积极“去中国化”,上世纪90年代中韩剧中他们的首都还叫做“汉城”,不叫首尔。其实东亚国家在发展中,都有过不同程度的“去中国化”,确实来说,是“去华夏文明化”的做法。但到今天,它又来抢我们的传统,非常有意思,他们想复兴传统,都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传统,只能从中国这个根源地盗取。而我们作为根源地,要做的,是如何保护、复兴。
    文章连载到此,很凑巧,正好借“年文化”“春节文化”(农耕文明遗产)结合本文说了点自己的想法,乡土从未远去。既然是个人想法,肯定有不足之处,请多包涵。
    第90章 【正文完】
    临近年关,展颜买了些礼物,带上孙晚秋的钱,往小展村去。她叫不动孙晚秋,也不会叫她。
    村子里多了几辆车,很惹眼,那必定是谁家混好了。她小时候,一入夏,自黄昏起,路两旁便睡满了人,铺着凉席。她也睡过,一翻身,瞧见不远处谁家的牛,正在拉屎,她被巨大无比的□□惊吓住,眼睁睁看着牛屎大坨大坨掉落,砸到地上。道路上哪有车,尽是人,谁要是骑个摩托过去,大家要张望很久,目送这人,直到看不见了为止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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