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抵达,就在一侧树下石桌处看到那热烈如火的裙裳。
    谢慎礼微松了口气,大步过去。
    “……不可再见了,万一被老爷——”夏至的声音戛然而止,飞快福身,“老爷万福。”
    谢慎礼扫过她慌乱的脸,落在顾馨之身上。
    后者方才一直捂着耳朵装听不见,见夏至福身,会意回头,脸现惊喜:“哎哟,你可算出来了。”
    谢慎礼没看出不妥,走上前,搀她起身:“怎么在这里坐着?石凳凉。”
    顾馨之顺势起身:“就坐一会不碍事。”
    “怎么不在屋里等着?”谢慎礼松开她胳膊,改牵住她柔荑。
    “别提了,屋里三姑六婆烦死了,我才出来透透气的,这不,刚坐下呢。”顾馨之反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久,让我好等啊。”
    谢慎礼顿了顿:“抱歉。”
    顾馨之嘿嘿笑:“算了,原谅你了……走走走,赶紧回去,吹了半天冷风,冻死我了。”
    吹了半天冷风,刚坐下……这小小前院,还有何处可逛的?思及方才站在园子里的谢宏毅,还有夏至那未完的半句话……
    谢慎礼微微垂眸,掩去眸中冷意。
    (
    第100章 夫人何时得空
    与东府诸兄嫂辞别后,  俩人相携返回西府。
    顾馨之前一夜没歇好,加上有午休的习惯,回到家里就开始打哈欠,  索性直接回屋,换衣歇息。
    谢慎礼敛下思绪,  转回书房。
    青梧习以为常,迅速泡了茶送过来。
    谢慎礼却没有喝,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紫檀木书桌上轻叩。
    青梧偷覰其脸上神色,登时提起心来。
    果不其然——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上回让你找的东西,都找回来了吗?”
    青梧头皮发麻,小心答话:“不敢欺瞒主子,  还有一物不曾取回……”
    谢慎礼:“荷包?”
    青梧低应了声:“是。其余杂物,已全部让人换了出来,  只余那枚锦鲤荷包……”他欲言又止。
    谢慎礼面无表情:“继续。”
    青梧硬着头皮:“听说那位将荷包随身携带,  日夜不离身,咱们的人实在难以下手……”察觉书房冷下来的气息,他识趣地闭上嘴。
    “日夜不离身?”谢慎礼轻声重复,  “好一出深情厚爱。”
    青梧不敢吭声。
    谢慎礼冷声:“让人把荷包绞了。”
    青梧迟疑:“万一被发现——”
    谢慎礼:“让他直接来找我。”
    青梧:……谢宏毅哪来的胆子?
    他放心不少,躬身应是。
    谢慎礼这才收起一身冷意,  转回正事:“将晏书年前送来的书册拿来。”
    “是。”
    青梧很快将书册全搬了过来,  谢慎礼略整理了下,挑了一本慢慢翻开,  偶尔还要拿笔做记录。
    虽是新年,书房这边却格外安静,  只有翻书磨墨的些许动静。青梧很习惯这种状态,  安静地站在旁边,  不时给主子换茶、磨墨。
    及至午后,  阳光从西窗倾泻而入,正院方向突然起了喧哗。
    谢慎礼专注于书册,似无所觉。
    青梧却下意识往声音方向看了眼,心道,这是夫人午歇起来吧?也不知在玩什么新花样。
    自打主子成亲以来,正院那边隔三岔五总要吵一回,不是夫人在跳绳跳操,便是夫人带着丫鬟一块儿游戏。刚开始主子还会问上一句,如今,都当听不见了。
    以主子这喜静的性子,这府里,也就夫人敢造次了。他暗忖道。
    正胡思乱想,却见一人鬼鬼祟祟在门外探头。
    青梧看了眼专心翻阅的谢慎礼,悄悄退了出去。
    那人看到他出来,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夫人往东院那边送……荷包了。”
    青梧:“!!”他惊问,“怎么回事?”
    那人小心:“就刚才送的,听说——”
    “什么事?”不知何时出来的谢慎礼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那人顿时噤声。
    青梧朝他脑袋轻拍了下,低喝道:“还不赶紧说清楚。”
    那人“诶”了声,吞吞吐吐道:“夫人上午让人去铺子里取了一箱荷包帕子,送到东府,按人头送的,各姑娘少爷都有……”
    谢慎礼:“嗯,然后呢?”
    那人压低脑袋:“给大房的大少爷送的,是锦鲤纹样的荷包、帕子数样。”
    谢慎礼:“……”他皱了皱眉,宛如自言自语般,“无端白事的,怎会突然往那边送帕子荷包?”
    青梧俩人不敢吱声。
    谢慎礼想到什么,眯了眯眼,对着青梧吩咐:“找个理由去后边找夏至,问问情况……她约莫知道些什么。”
    “是。”
    东府,流云苑。
    邹氏皱着眉头:“午间不是给了红包吗?怎么又往这边送东西?”她翻开匣子,拨弄了几下,没好气,“还送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荷包帕子,一股子穷酸味儿。”
    传话丫鬟不敢接话。
    邹氏放下手,问:“全府都送了?”
    “是。”
    邹氏来劲了:“别的院子是什么东西?还是就我们拿了这些破落货?”
    传话丫鬟呐呐:“听说,都是这些。”
    邹氏:“啧,真是的……等会,大家都一样的,你们怎么分的?我这匣,不会是旁人挑剩下的吧?”
    若是顾馨之在这里,肯定会嘀咕一句,现代人谁不知道红楼梦里,林黛玉那句经典的“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我”……她又不是那周瑞家的傻货,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
    传话丫鬟也如实道:“不是的,西府那边送来的时候,每个匣子上面都贴了纸条,指定送到各院的。”
    邹氏皱眉:“那你如何得知别人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传话丫鬟:“西府的许管事送来的时候,就全部打开让二夫人看一遍的,奴婢看得真真的,大家都一样,只是花色各有不同而已。”
    邹氏撇嘴:“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周全了?”
    传话丫鬟自然不敢接话。
    “行了行了,找个角落扔着就是了。”
    她的亲信丫鬟忙劝道:“夫人,毕竟是西府大张旗鼓送过来的,做个样子也好。”
    邹氏:“我这不是收了吗?还要怎样做样子?”
    亲信丫鬟:“那边打着给晚辈送些小礼物的旗号,总还是得给少爷他们送去。”
    邹氏:“……送送送,这么点穷酸东西,当谁在意似的。”
    丫鬟不敢多言,呐呐看向她亲信,后者连忙接过匣子,挥手让她出去。
    半刻钟后,匣子被送到谢宏毅面前。
    彼时,他正在书房看书,张明婉在旁边伺候笔墨,不时与他说上两句话。
    当真是岁月静好——张明婉是这般认为的。
    故而,当那匣子锦鲤荷包、锦鲤帕子摆在谢宏毅面前时,她登时绷不住,当场低讽了句:“好歹也是长辈,怎的如此不要脸面?”
    谢宏毅压根没注意她说什么,快步走向丫鬟,又惊又喜地看着匣子,道:“送给我的?!馨之送的?!”
    竟直呼长辈名讳?!那邹氏的亲信丫鬟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找补:“少爷恕罪,是奴婢没说明白,这是五夫人送给大家的新春礼物,府里小辈们人手一匣。”
    谢宏毅怔了怔:“人手一匣?”
    丫鬟:“是的。”
    后边跟过来的张明婉大松口气。
    谢宏毅张了张嘴,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满匣子的荷包、帕子,上面皆是各色各样的锦鲤纹,鱼跃水面、枝下游鱼、双鱼结草……
    他惊喜交加,忙又问:“这是东府那边指定送的,还是二伯母分的?”
    丫鬟迟疑了下,道:“听说,是许管事提前分好的。”
    谢宏毅登时喜上眉梢:“那这是给我的?”他捡起一枚荷包,仔细端详。
    张明婉一眼看出,是与他那枚被勾破了口子的荷包相似的图案。她心中暗恨,忍不住问道:“好端端的,五婶怎么送荷包帕子过来?”
    丫鬟:“奴婢不知。”
    谢宏毅高兴不已地放下手,道:“好了,东西我收了,你回去吧——等等,我要不要给馨——五婶回点什么礼?”
    丫鬟忙道:“不用呢,许管事说了,这是五夫人进家门后第一回 过年,特地送的,往后不会再有,也不必回礼了。”
    丫鬟不敢再多话,东西送到了,赶紧福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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