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韬又开始了他的越洋电话。
    他现在的生活算是彻底走上了正轨, 已经习惯了国外的教育进度, 并且他爸爸的手术也很成功,但考虑到术后观察的问题,他父母还是选择留在国外修养。
    在电话里,盛韬喜气洋洋地说:“五个月后我爸会再复查一次, 如果医生说没问题的话,我们可能会回国一趟。到时候有空我们再聚, 邵灵说你经常也去参加社团的活动,还说你现在摄影的技术比我好。”
    孟听雨哑然失笑,“她太夸张了。社团里的每个人都照顾我, 我随便拍点东西发到群里, 他们就夸我, 我现在都不太好意思了。”
    盛韬丝毫没提跟秦渡有关的事。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一个完美的前任。
    一个完美的前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进退得宜,在她恋爱时就默默退开、绝不打扰, 也绝不做任何会让她不开心的事。等她分手后,他再不动声色地出来,继续跟她当朋友。
    虽然这样想或多或少有点阴暗, 但盛韬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说法深以为然。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在国外是一个巨大的劣势,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正所谓距离产生美, 那些人天天围绕在她身边, 他就不相信他们没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
    而他呢, 在国外,连每一次给她打电话都要斟酌半天,一通电话最多也就几分钟十分钟,他能说错什么话呢?
    时间长了,只要他回国的时候,她身边没有新人出现,那他肯定是她心目中形象相对而言更好的那一个人。
    方以恒也是这样想的。
    他适当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频率不高,但每次出现,他都会见缝插针地表露出自己对生活积极乐观的一面。
    在学业方面,他非常刻苦,有时候看书到深夜,也会拍一张书本照片更新好友状态。
    当然这一切仅对她可见。
    他会看一些跟医疗有关的电影,并且发表自己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感悟以及向往。
    偶尔还会跟朋友或者同学小聚。
    总之,不管是谁看了他的动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勤奋刻苦又积极向上的学生,未来可期。
    孟听雨有时候也会给他点赞,很少会评论。
    但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他只想告诉她,现在不仅是她走出来了,他也一样。他不会再执着于回到十七岁,他想在以后跟她重逢,即便是三十岁、四十岁也没关系,只要有这么一个可能就好,这个可能就是挂在他面前的那根胡萝卜,会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徐朝宗对此只能咬牙说道:“这些牛鬼蛇神又出洞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这种局面是好还是坏。
    他现在也会一大清早起床去食堂窗口给她买早餐。
    经常会在某个窗口碰到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学弟也在排队。
    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排队,也都是互相不搭理、面色严峻得好像对方欠自己巨款未还。
    不过孟听雨现阶段显然也没有跟谁谈恋爱的打算,不管是谁给她买的早餐,她都不要。
    广播里要是又有哪个才子要为她作诗,她会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戴上隔绝掉噪音。
    徐朝宗三天两头地就在王远博跟殷明面前骂这些花样百出的追求者,但其实他的套路更多更无聊。
    在这个过程中,就连殷明都倒戈,开始给徐朝宗出主意了。
    主要还是殷明向王远博虚心求教:“他这个恋爱病什么时候能好?”
    王远博故作神秘地回:“不好说,不过目前唯一的希望是他追到孟听雨。”
    殷明话只听了半截。
    王远博还有后半截没说,徐朝宗追到孟听雨,这个病有可能不药而愈,也有可能变得更严重,往晚期方向发展。
    事实证明,三个臭皮匠也不可能顶得了诸葛亮。
    因为对付他们三个人的,也是三人组——孟听雨、李虹君以及钱静。
    六个人经常跟打游击战似的,殷明上蹿下跳打听到孟听雨去了一食堂,徐朝宗过去试图制造偶遇,结果孟听雨去了另一个食堂,让他扑了个空。
    王远博看到孟听雨去了图书馆,给徐朝宗夺命call,等徐朝宗过来的时候,李虹君跟钱静当孟听雨的左右护法,他根本近不了身。
    殷明恼羞成怒之下,很愤慨地改了自己的网名。
    从“英明心怀宇宙”改成了“徐老狗今天依然没有脱单”。
    至今为止,他还是觉得当初是徐朝宗太不厚道,一点儿都没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哪个姑娘敢对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有好感呢?
    在大洋彼岸的盛韬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殷明的网名。
    每次看了后,盛韬的心情都很复杂。???
    有一些开心,也有一些幸灾乐祸,但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懊悔。
    要是早知道徐朝宗就这点能耐,他当时跟听雨在一起时,就不该多给这个人一个眼神!
    分手后秦渡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试图去挽回过,甚至为此放下过尊严,恳求孟听雨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她一次也不肯回头。
    他给她写的信,用上了她亲手做的火漆印章。
    但他也没有等到回信。
    秦太太也知道儿子最近的状态不好,甚至丈夫对此也很不满,认为儿子不应该为了一段已经分手的感情这般消沉。
    这天,她带着厨房阿姨炖的汤来了公司附近的公寓。
    秦渡正在加班看资料。
    也许是经过了这一遭,他突然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秦太太将保温桶拧开,给他盛了一碗汤,轻言细语地劝他,“阿渡,你晚上也没吃饭,先喝点汤垫垫肚子。工作的事稍后再处理也不迟。”
    秦渡将目光从电脑上挪开,他看向站在灯下的母亲,竟是一愣。
    他知道母亲有多美,所谓惊鸿一瞥、一见钟情,说白了都是被皮相击中了内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还是这样的优雅端庄,以致于他都快忘记了当年母亲也有过调皮的一面,母亲会偷偷地带着他躲在厨房里吃冰淇淋,也会轻声哼着她爱的昆曲哄他入睡。
    “妈。”他突然喊了她一声。
    秦太太侧过头来,“怎么?”
    这一瞬间,他很想很想问她,您这么多年来,可曾后悔过?
    话就堵在喉咙。
    他想起了那天傍晚,坐在车上,听雨问他,那她后悔过吗?
    也许早在这个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他跟她的不同。
    秦渡低头,“没什么,就是想跟您说一声对不起。”
    秦太太微微一怔,呆了几秒,随即又温柔地笑着摇头,“说这个做什么。”
    “你跟小孟是怎么回事?”她又问道。
    “是我对不起她,做了让她失望的事。”秦渡如今想起来,仍然觉得自己太过在意外界带来的影响,以致于忽略了她其实给过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阿渡,”秦太太斟酌着,才慢慢开口,“小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你有你的事要做,她也有她的事要做,如果你们不合适,不是同一条路的人,你不要执着于将她拉到你这条路上来,她会很难的。”
    秦渡久久都没有回话。
    只是在母亲走后,整个屋子又只剩他一个人时,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叹息一声。
    他想,还是他不够强大。
    懦弱无能的人才会想到要把对方拉到自己这条路上来。
    一旦强大起来,他可以自己劈开一条路与她同行。
    他最大最大的错误,是误以为自己很强大。
    实则他,以及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渺小脆弱得不堪一击。
    孟听雨跟在董曼身边也有近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也向董曼证明了她的工作能力。
    董曼这天将她叫到外面吃饭,特地给她透露了口风,“我跟主编有聊过,等到七月份时我们会在周刊上开一个关于毕业的专栏,现在主题暂定为毕业十年,我想将这一块交给你,你这边有没有问题?”
    孟听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般来说,像她这样的兼职实习生是不可能负责这样单独的主题专栏。
    “交给我?”她不确定,又惊讶地问了一遍。
    “是的,我跟主编聊过几次,反正也是差不多定下来了,但这件事你先别声张。”董曼压低了声音,“因为这两个月社里有一些人员位置会变动,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自己先整理好资料,磨刀不误砍柴工,这离七月也还有两三个月时间,这是你第一次负责这种比较重要的工作,最好事事都准备齐全,你放心,这一块你做好了,绝对在你的履历里是漂亮的一笔。”
    毕业十年,顾名思义,毕业十年后的人生。
    这在毕业季推出这个专栏,孟听雨也能理解。
    既是给应届毕业生打气,也是让走入社会十年的人再回顾过往。
    孟听雨当然是跃跃欲试。
    接下来的日子废寝忘食,花了半个月做出来的几个方案,她自己又一一推翻。
    最后还是决定走朴实风格,她广撒网,决定花一个月来采访正好毕业十年的那些人,从中再找出比较具有代表意义的对象作为主题人物,详细地记录他们的故事。
    投入到了工作中的孟听雨,显然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注意别人。
    而且这些人还都是没有任何新鲜感的旧人。
    盛韬再打电话来时,她总是在忙。
    方以恒精心编辑的那些动态,她也没时间去看去点赞。
    徐朝宗的偶遇,更是经常扑空。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还会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前.工作狂的想法异于常人,他还怡然自得,她将时间都放在学习跟工作上,也好过有空去看别的人搔首弄姿吧?
    秦渡也一改往日常态,现在主要出行工具从轿车改成了小电驴,令人大跌眼镜。
    他会投其所好,骑车过来给她送从别处找来的珍藏书籍。
    只可惜孟听雨现在已经从对他的感情中抽身,以前吃这一套,现在也能从容婉拒。
    她这两天正在跟她第一个采访对象联络上。
    这个是老师介绍的,听说是老师的高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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