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
    带着体温的温暖外套扬起又落下,盖在了他的肩头,将他裹紧,密不透风。
    纪凛愣愣地看着外套的主人。
    穆浩抿了抿唇,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迫使自己对上了他疑惑的目光,自己也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小纪,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少爷:这计不行就换一计,一定补偿到宝贝满意。
    第145章
    当四周安静到一定程度时,人就会听到平时难以听到的声音,比如呼吸,比如心跳,比如耳内的轰鸣。
    纪凛此刻全听到了。
    三种细微的声音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伴随着穆浩那句惊心动魄的提问的回音,在他的世界里上演了一场沸反盈天的闹剧。
    在他大脑宕机的漫长空白期内,穆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抱歉,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奇怪,但这是我根据已知线索,所能推测出的最合理解释……”
    纪凛习惯了听他的话,这会儿也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思路,傻傻地问:“什么……线索?”
    穆浩挠了挠脸,带着歉意说:“我看到了去年我生日,家门口的监控,我没想到,你居然来找过我……是想给我送礼物吗?”
    纪凛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张了张嘴,话到了舌尖,却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我之前以为,你喜欢……算了,不提了。”穆浩总算明白为什么当时虞度秋露出那种表情了,是他误会得太离谱了。
    纪凛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了,肩上的外套仿佛一张难以挣脱的网,罩住了他,令他寸步难行,僵立在原地。
    “我、我是想送你礼物……”他低着头,从疼痛灼烧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话来,“路过而已,不是特意去的……也没买什么贵重的礼物……”
    “那你几乎每个雨夜都去怡情的巷子里过夜,也是路过而已吗?”穆浩突然发问。
    原来真正重要的线索是这条。
    猝不及防的暴露,纪凛瞬间从头凉到脚,脱口而出:“我只是去查案。”
    他否认自己的感情已经成了惯性,回答都不用过脑子,每当被质疑,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对方“我没有”、“我不喜欢他”、“不要损害他的名声”。
    可当质疑他的对象成了穆浩本人,他否认完之后,又很想承认。
    是啊,我就是奔着你去的,下雨时我就想起你遇害的那晚,实在睡不着,只能去那里,想着你或许有一部分灵魂残留在那里,我可以陪陪你。
    这时,他听见穆浩松了口气:“不是喜欢我就好。”
    纪凛狠狠闭上了眼睛。
    心口被这句话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积年累月的淤血喷涌而出,疼痛到无法呼吸,差点流出泪。
    熬过去就好……淤血放干净了才能痊愈,伤口处理干净了才能结疤。
    “我很担心你对我产生过度的依赖。”穆浩摸了摸眼前人低垂的脑袋,“然后误以为那种感情就是喜欢。”
    纪凛猛地怔住,不可思议地抬头:“……什么?”
    “就像大学那会儿一样,你总是跟着我,其他同学调侃你,说你像我对象似的,你就气急败坏地骂他们。”穆浩无奈苦笑,鼓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用再依赖我了,小纪,你已经很厉害了。走吧,外面风大,我们进去——”
    纪凛扯住了他的袖子。
    穆浩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我就是想当你对象啊……”委屈如同崩开了大坝的洪水,在不被理解的那一刻,势不可挡地狂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他的胆怯与顾虑。
    纪凛咬住微微发颤的嘴唇,狠下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心中久藏的秘密:“我是……真的喜欢你……穆哥。”
    “不是依赖……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你拒绝我,没关系……但请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每一个躲在巷子里的夜晚,我都在后悔……为什么不在你生日那晚大胆一点,告诉你……我的想法。”
    “可你回来之后,我又怕你知道我的想法……”
    “不过,我现在觉得……比起被拒绝,一辈子不敢启齿好像更难受……”
    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包括他自己。
    洪水终于泄完了,心湖重新恢复平静,他突然感到史无前例地轻松。
    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知晓结果。
    “好了,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穆哥。”纪凛甚至笑了笑,“你现在可以拒绝我了。”
    穆浩良久没说话,神色呆怔,有点像灵魂出窍。
    纪凛的勇气迅速流失,开始觉得难堪,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对不起,我话太多了,我——”
    “为什么怕我知道?”
    “……?”
    穆浩半懂不懂地看着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似乎很费解:“我很吓人吗?”
    纪凛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能说:“因为不想被你拒绝……怕你疏远我。”
    穆浩:“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拒绝你、疏远你?”
    轮到纪凛愣住,结结巴巴地回:“那、那你要接受吗?”
    “接受吗……”穆浩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认真考虑了会儿这个选项,“我暂时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直到前两天看到那些监控……正常来说,都会觉得感动吧?”
    宴会厅内投来的光线,经过一层玻璃门的过滤,映在穆浩眼里,变得很柔和:“小纪,你救了我,不辞辛苦照顾我,我报答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疏远你?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交往这件事……容我再想想,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好的事情啊,我总要先喜欢你,才能交往吧?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纪凛都快吓蒙了,慌得手舞足蹈,不断后退:“不行,穆哥,你、你别勉强自己!我们不合适,你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穆浩上前一步,握住了他挥来挥去的双手。
    手掌宽厚,肌肤温热。
    “我没谈过恋爱,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怎么能断定?”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话……我是说如果!”纪凛根本不好意思说下去,脸涨得通红,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如果我们交往,你父母怎么办?你同事和领导怎么看你?会影响你的工作和人际关系,你那么热爱这份工作……”
    “你的逻辑有问题。”穆浩前倾,注视着他的双眼,很认真地说,“我爱这份工作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哪怕我一辈子当个基层警察、永远升不上去,我也爱这份工作啊,这跟我爱你不冲突的。”
    纪凛听见最后一句,浑身狠狠一抖,想捂住烫到快要烧起来的脸,却抽不出手。刚才喝下去的那口烈酒似乎返上来了,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头重脚轻。
    穆浩说完之后,猛不丁地反应过来,也跟着面前人一块儿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是说如果……抱歉,你知道我对这方面不太敏感。”
    纪凛的脑袋像鸵鸟似地埋下去:“嗯……你先、先放手。”
    “不行,我觉得我一放手,你又要逃跑了。”穆浩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你看,我一点也不排斥和你牵手,我觉得很开心。所以,要试试下一步吗?”
    “什、什么?”
    话音刚落,他肩上就蓦地一沉——穆浩有些体力不支地靠在他身上,然后张开双臂,连衣带人,一块儿搂进了怀里。
    纪凛瞬间直挺挺地僵住。
    穆浩低沉的笑声在他耳畔回荡:“抱歉,站太久,有点累了……奇怪,以前也抱过你,但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们以前的确抱过,往往是在庆贺的时候,兄弟间十分纯粹的拥抱,从未像此刻这样,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依偎在一起。
    纪凛今晚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每秒都在一惊一乍。明知不该如此,却又情难自已地贪恋这份近在咫尺的体温,越陷越深,声音都飘忽起来:“哪里不一样……”
    穆浩对他耳语:“不知道,或许多抱抱就知道了……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纪凛攥着他的前襟,狠狠吸鼻子,用力点头。
    穆浩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这样,好像毕业典礼那晚,当时你也抓着我,不让我走,却什么都不说,哭得稀里哗啦的……你那会儿就喜欢我了吗?”
    纪凛犹豫了片刻,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还搞错了,自以为是地想让你独立成长……难怪度秋总说我木头木脑。”
    纪凛忍不住闷笑了声。
    穆浩也跟着笑:“如果我以后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指出来。”
    “你没有不好的地方。”尽管很想继续这个拥抱,但纪凛还是轻轻推开了对方——再抱下去,他超负荷的心跳快爆炸了。
    “哪怕你不喜欢我,你在我心里也很好。”纪凛咬了咬唇,声若蚊蝇,“不……是最好。”
    穆浩看着他绯红的脸,忽然感觉心跳有点儿快,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落。
    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正苦思冥想之际,露台的玻璃门被人猛地一把拉开,卢晴兴高采烈地叫嚷着:“纪哥!你看!保哥特意出去给我买了套旗袍!好看……不……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砰!”玻璃门又被大力甩上,险些震碎。
    “……”
    穆浩看着突然从他怀中蹿出去、紧张地贴在墙角的纪凛,刚才的那种异样感更加强烈了。
    似乎有点明白了。
    之所以觉得不太一样,是因为此刻的纪凛……好像有点可爱。
    卢晴紧急撤退,后背差点儿撞到刚赶来的娄保国:“哎哟,小卢,怎么啦?纪队呢?”
    周毅眼尖地瞧见了露台上熟悉的身影:“诶?那不是穆警官吗?旁边的是纪队吗?他缩在墙角干啥?”
    卢晴拼命挥舞双手阻挡他们的视线,顺便将他们往回推:“别看啦别看啦!我们去吃好吃的,走走走!保哥谢谢你啊!”
    “嗐,跟我客气啥,正好少爷也让我帮他去买东西,顺手而已!”
    眼看着队友已经彻底见色忘友,孤寡老汉周毅长嘘短叹:“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少爷呢?我陪少爷吃饭去,小柏不在,他一定很孤单……”
    宴会厅内的气氛随着蛋糕车的推出达到了高|潮,庆贺声转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
    而在三楼之上,楼下的喧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柏朝架着虞度秋从电梯里出来,客房的长廊上空无一人。
    不像酒店里那样需要房卡,这处别墅主要出租给私人作为宴客场所,客房的门都是敞开的,客人入住之后可以上锁,就像在家里一样。
    每间客房都布置得差不多,柏朝就近挑了一间,正要把人扛进去,醉得东倒西歪的虞度秋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凑到他的领口,深深一嗅:“唔……你好香……”
    这股香味其实很淡,不是任何有着前中后调的香水味,而是一股清新自然的沐浴后的体香,一闻便知这人洗澡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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