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芯看着跟小白兔一样胆小,但意外的适合学医,手上动作利索又轻巧,娄路回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小丫头就已经给换好了。
    他转动几下手臂,夸了一句:“三妹这手艺不错。”
    这话实心实意,大半年的时间,小丫头的手艺已经不比很多经验老道的护士差了,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下了苦工。
    田芯被夸,顿时腼腆的不行,例行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拎着药箱出去了。
    药箱是在卫生站借的,她得还回去。
    等三妹离开后,田宓帮丈夫把衣袖放下,牵着人往床铺走去:“先睡一觉吧。”
    娄路回的确困的厉害,只是往床上躺的时候勾着妻子的腰:“陪我一起。”
    田宓想了想,便也没再拒绝:“好,等你睡着了,我再带着孩子们去隔壁。”
    两人躺在床上,娄路回的右手臂受伤,想要侧身抱着妻子,便睡到了里边。
    待躺好后,田宓才轻声问出惦记了很久的事情:“周丽丽...那孩子呢?”
    娄路回身体一僵,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须臾,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妻子往怀里揽的更紧了些。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已经不需要丈夫再细说什么,田宓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无力的拍抚丈夫的后背:“...睡吧。”
    第79章
    “姐, 晚点还下海捕鱼吗?”
    为了让丈夫好好睡一觉,家里今天没开火。
    田宓请顾婶子去了大姐家做饭,等她吃好了再帮自己带一份。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妹, 闻言田宓考虑了下:“去,不过晚点再看,如果你姐夫醒的早,就让他陪我。”
    丈夫平安回来,她心里的焦灼感也跟着消失无踪, 如今倒也不是非要今天下海。
    这会儿田宓还不知道, 今天的她注定是要下海的。
    吃完中饭,她又进房间看了眼,发现丈夫睡的很沉, 便没叫醒人,继续回到厨房与顾婶子切白菜腌。
    等又过了两个小时,时间到了两点左右, 再次给孩子喂了奶, 田宓便去了趟卫生站。
    打算问问程老, 丈夫能不能吃海参。
    如果可以的话,她下午就下海抓。
    如果不能, 今天就不去了。
    只是没想到,当她挽着三妹的手,刚经过梅婶子家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声:“我的丽丽啊...是妈妈的错, 是妈妈的错啊...呜呜...丽丽啊...你疼不疼...呜呜...”
    听到这声绝望的哭声,田宓立马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心知姚冬梅定然知道周丽丽小朋友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道, 这个消息告诉她是好是坏, 之前...起码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想到丈夫的沉默,田宓的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红,这...大约是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不能承受的痛吧。
    田芯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瘪着嘴:“姐,应该是姚冬梅同志,咱们要去看看嘛?”
    闻言,田宓抿了抿唇,迟疑的看向旅长家。
    “二姐...”
    田宓回神,看着往家属院那边越聚越多的人,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咱们过去也是添乱,我想...这种时候,姚冬梅更想一个人呆着吧...”
    “啊!”
    田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几道惊呼声给打断了。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有人惊恐喊道:“姚冬梅撞墙了!救命啊!”
    “快,芯芯!”田宓震惊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救人,于是她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往不远处已经乱成一团的旅长家飞奔。
    两人离的不远,很快就冲进了屋里。
    姚冬梅最近一直住在汪旅家修养,但心里有郁气,气色比之前也没好多少,依旧瘦弱的厉害,甚至一段时间不见,她的头发已经是半白。
    田宓拉着妹妹费力扒拉开人群,见到的就是脑袋上鼓起很大一块肿包,已然昏迷的姚冬梅。
    在所有人慌乱,周文文吓的哇哇大哭时,田芯已经趴到了地上开始检查。
    半分钟后,她看向已经安静下来,全都在抹眼泪的众人道:“还活着,不过要送到卫生站请医生们详细检查一下。”
    大脑的构造太过复杂,看她脑袋上这么快就变得黑紫的肿包,就知道她是做了必死的决心,脑袋里还有什么冲击创伤也不一定。
    闻言反应最快的田宓立马蹲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入手的重量却叫她表情滞了滞,好轻,不知道有没有七十斤:“梅婶子,快,找一件厚衣服给她盖一下。”
    闻言,梅婶子总算回神。
    她方才也被惊到了,这会儿听到甜甜的话,立马回身拿了件军大衣盖到了姚冬梅的身上。
    转而又牵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文文,小跑着跟上了甜甜的步伐。
    路上还忍不住抹眼泪...这事闹的,太作孽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冲到卫生站的时候,给医护人员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什么情况后,便又迅速行动起来。
    等将人安顿好后,田芯又跑去程老的办公室喊人。
    老爷子不愧是大拿,只给扎了几针,半个小时后人就醒了。
    看着眼神依然毫无求生意志的姚冬梅,田宓喉间哽了哽,莫名生出一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种时候,作为外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平日里的能说会道,在这一刻也成了哑巴。
    最终,看着军属们围上去,七嘴八舌的劝慰,田宓到底没有往上挤。
    又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后,便跟在程老身后去了他的办公室。
    老爷子拿起茶杯,正要起身倒茶。
    跟过来的田芯立马机灵的拿起茶瓶给添了水。
    程老已经习惯了小丫头的勤快,没说什么,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田宓敛了心头的唏嘘,立马将丈夫的伤说了一遍:“...我听说有伤口不好吃发物,就想来问问您,如果捞到海参或者鲍鱼这些,可以给我家老娄吃吗?”
    这话说的,就好像海参跟鲍鱼已经捞到了似的。
    程老心中摇头,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海参跟鲍鱼是发物,不过楼团长受伤一个星期左右,适当吃一点是没事的,反而有好处,但不易过量,条件允许可以炖些乌鳢汤,这些更加适合,不过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叫娄团长过来给我瞧瞧,我再针对他的身体开一个食补的方子。”
    闻言,田宓心中自然欢喜:“那就谢谢程老了,晚点我就让他过来给您仔细瞧瞧,不过,乌鳢是什么?”
    田芯在旁边小声道:“就是黑鱼。”
    田宓尴尬一秒,立马又笑呵呵道:“听芯芯说,您喜欢吃海鱼,我要是捞到好东西,做好了给您送一份,到时候老爷子可别嫌弃。”
    这话说的,好像海鲜已经到手了似的,对于田宓能力一无所知的老爷子难得露出一点笑:“行啊,那老头子就等着了。”
    完要问的话后,田宓没有急着走,又咨询了老爷子一些问题。
    当然,基本都是废话,主要今天过来了,她刚好乘机套套交情,她可是还打着让三妹认大拿当师傅的梦想呢,这种时候,脸皮就要厚。
    不过,凡事得有个度,大约几分钟之后,她便提出了告辞。
    在离开前,田宓不忘又请老爷子帮自己号了脉。
    确定自己恢复的很健康后,才与妹妹手挽手出了卫生站。
    她没有先回家属院,准备再绕路去趟司务长办公室,去找他订黑鱼。
    只是,再一次的,两人还没走出几分钟,就又听到了卫生站里面的惊呼声。
    因为这一次的距离有些远,姐妹俩没能听清楚具体事情。
    但下意识觉得跟姚冬梅有关系。
    果然,当田宓拉着妹妹回到卫生站的时候,就在兵荒马乱的嘈杂声中捕捉到了一系列惊呼声:
    “...跳海了!”
    “姚冬梅这是不想活了啊!”
    “哎哟,那些个杀千刀的哟,把人逼成啥样了哟!”
    “快...快救人”
    “......”
    卫生站后面就是大海。
    田宓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姚冬梅就又寻了死。
    虽然理解她丧女之痛,但她这样一走了之,她的父母亲人怎么办?她才11岁的大女儿周文文又该怎么办?
    田宓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切肤之痛的事情发生在姚冬梅的身上,她实在说不出难听的话。
    只是心里憋屈的难受,无处发泄之余,只能脚下使力,往海边飞奔。
    卫生站后面是浅滩,希望她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旁人救下了。
    但,显然,她想的太过美好了。
    等她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看到姚冬梅已经走出浅滩位置,一头扎进了水里。
    而身后追出来的军属们大多不会水,只走到齐腰水位便不敢再向前,只能远远的哭喊着。
    田宓心里爆一句粗口,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在军属们的注意下,这么短的时间,姚冬梅就能跑这么远的地方。
    她只来得及将薄棉袄扔给跟在身后的芯芯,一个猛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也下了水。
    “妈呀,甜甜咋也下去了?”
    “没事,没事,她水性好,说不得能将人救上来。”
    “好个屁?忘了她才出月子吗?身子骨弱着呢。”
    “快,快去通知老汪跟老柳,去喊会水的人过来帮忙啊!”
    这是梅婶子的声音,她简直要疯了,刚才就不应该听姚冬梅的,什么静一静,什么只让她的闺女周文文守着她,这下好了,翻窗跳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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