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寻走后,江从芝快步走近茶室,挑起帘子走了进去。只见宝熙已经穿好了衣服,小桃和另一位堂倌正坐在她边上与她说着什么,堂倌边上跪着一个龟奴服饰的男子。
    江从芝还没开口,倒是高姨冲了两步过去扬手给了跪在地上的龟奴一耳光,那男子低着头,但皮肤却白,刷得一下就出了血印子:“就是你这贱奴污了宝熙丫头的身子?”
    宝熙见江从芝来了,刚止住的眼泪又突突地往外冒:“芝姐儿…”
    江从芝心中不忍,急忙上去将她抱住:“怎么样了?疼不疼?伤着哪里没有?”
    宝熙钻到她怀里环住她的腰,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哭。
    一边的小桃叹了口气道:“胡僧丸药效大,出得水儿多,没什么大碍。不过刚开苞,难免有些擦伤,我刚刚给熙丫头上了药了,养几天就没事了。”
    高姨听着心里那个气啊,扬起手又往那龟奴身上打,最后还是被宝熙叫住了:“高姨别打了,云端也被下了药的。”
    江从芝顺着宝熙往那一看,男子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江从芝细细一想,又觉得云端这名字十分耳熟。
    “云端之前是在妈妈身边伺候的,只不过他脸上的疤…总有客人介意,后来就被调到后厨去了。”小桃提醒道。
    江从芝叹了一声,又拍了拍宝熙安慰道:“别哭了,清白没了便没了,以后日子还长,有我在,还怕你之后成不了红倌儿不成?嗯?”
    宝熙听到这话终于是笑了出来,拉着江从芝的手不想让她走:“妈妈会不会以后不让我跟着芝姐儿了?”
    按照李知音的性格确实有可能的,宝熙失了清白,李知音定会想要别的颜色好的讨人让江从芝带一带。她皱了皱眉安慰她说:“莫为这事担心,我会去找她说的。”
    宝熙吃了颗定心丸,哭声渐息。江从芝见她平静了些,便起身回去了。刚刚走着不觉得,一静下来便觉得浑身黏腻。
    “芝姐儿,我刚刚叫了水,吩咐了要烫些的…”高姨端了些热的茶水和糕点进来,边把碟子放在桌上,边说:“厨房刚做出来的枣糕,吃点吧。”
    “哎。”江从芝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拿起枣糕吃了一口。
    高姨看着她的样子,笑笑问道:“芝姐儿还在想宝熙的事?”
    江从芝淡淡嗯了一声:“你说妈妈会怎么处置月莹?”
    “芝姐儿是怕妈妈放了月莹?”高姨见她愁云淡淡问道。
    江从芝嗯了一声,如今宝熙搭了进去算是折了一大笔银子,李知音还愿意为此再折一个讨人吗?
    高姨笑了一声,啊哟了一声道:“自然要罚的啦,我看怕是要被卖去幺二那种地方了。”
    “高姨怎么如此确信?”江从芝不解道。
    “月莹犯了规矩自然要罚,而且还要罚得重些。不然堂子里以后讨人害讨人,还像什么样?而且月莹这个姿色,去了幺二说不定能有个头牌当当,妈妈亏不了多少钱。”高姨瘪了瘪嘴,煞有其事地道。
    江从芝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那便好。宝熙那丫头心思细,我怕出了这事儿后看见月莹想不开。”
    高姨又说了几句宽慰她的话便下去了。
    虽然是周六,但江从芝难得的讨了一份闲。李知音忙着处理月莹宝熙的事,高姨又有别的倌人要管,江从芝泡了大半个时辰的汤,直到手指皮都皱成一团了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穿衣。
    这一静下来就又想到了陈由诗,再一想又想到了静安寺那边的铺子,心里叹了一声,草草就斜躺在那美人榻上,开着窗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树叶新枝芽。
    倒是晚间的时候唐俊生来了,引着他进来的堂倌道:“唐少爷说不用叫,我就引他上来了。”
    江从芝并没起身,淡淡点了个头示意让堂倌退下,看着站在门口的唐俊生笑道:“你如今打茶围都不喜欢去茶室了,总爱往我屋里跑。”
    唐俊生穿了一身白色的短袖宽松衬衫,配着笔挺的西裤,手上拿了一顶薄薄的软呢帽,脸上挂着笑走过来:“茶室总有别人在,不如这里亲近。”行至跟前竟见她头发还湿湿的,又皱起眉头道:“怎么湿着头吹凉风?要吹出病来的。”唐俊生将呢帽放在一边,去关上她正看景的窗户,一边絮叨道:“春满阁门前多了许多小摊贩,我来时人可多了…本想着给你买点什么吃食,但没见一个好的…”
    江从芝轻笑叹了声气,百无聊赖地把那帽子拿在手里把玩,只听男人笑问道:“如何?好看吗?王绍清新得的西洋货。”
    江从芝挑挑眉,又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递回给他道:“唐少爷这等姿容,便是布衣草鞋也是使人娱耳悦目的。”
    唐俊生接过帽子,见她性质缺缺,便坐在她塌边,笑道:“心情不好还打趣我来了?出什么大事了?”
    大事倒是没有,便是这几日来接二连叁都是令人不愉快的消息,心情当然不舒畅些。江从芝将今日之事简短地和他讲了一遍,唐俊生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脸边上,故作神秘地道:“我有两个好消息说与你听,你听了定会高兴。”
    江从芝见他言之凿凿,不由也提起了一些兴趣,问道:“什么消息?”
    唐俊生压低了一些声音道:“静安寺那边的规划下来了,之后叫静安区,要开饭店舞厅的。”
    江从芝瞪了瞪眼睛:“真的?!”
    唐俊生嘘了一声,点点头说:“当然。买下地的是个洋商,不过现在程序还没走完,正式的规划下发起码要叁个月后了,所以你万万保密。”
    江从芝听见洋商二字心里一动,问道:“被洋人买了去?哪国的洋人?”
    唐俊生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个英国来的,姓什么…林奇还是什么的,之前倒没怎么听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从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连忙解释道:“好奇罢了…”后觉得还是不妥,又补了一句:“怎么要叁个月这么久?”
    “那洋商先交了定金,到文书下来也得要两个多月了。”唐俊生对她笑笑说:“时间是久了点,可你的铺面值钱啦江老板。”
    江从芝被他逗得一笑,心里也欢喜,又问道:“另外一个好消息呢?”
    他轻咳一声,身子故意坐得直了一些道:“离婚文书已经过了。”
    “过了?“江从芝讶然道。她以为按照白玉的性子再怎么也会阻挠一二的,似是不信,她又问了句:“如此顺利?”
    唐俊生咧着嘴点点头:“文件一式两份,双方都签字就算完了。”
    江从芝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上次白玉求他救白兆东,问道:“白兆东那边如何了?”
    “不如何,还是被困在龙州,”唐俊生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与王绍清说了这事,他说帮我去探探李韦严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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