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初这场恢弘盛大的婚礼,显然也是有不祝福的声音存在的。
    例如碧泞表姑家的哥哥,时纵。
    时纵此人,在阮家人看来就是个特例。
    他眼看着表舅和表舅妈在程夫人声势浩荡的替儿子下聘求娶的过程后,一度怀疑他表舅是不是要节节高升了,就连首富太太都要先下手为强了。
    后来看到他向来骄矜清冷的妹妹,笑得眉眼如弯月似的看向程戬的目光,他才明白为什么这对才相识不到半年的名门男女,会如此轻易地步入婚姻的殿堂——都是他那个傻妹妹,在做痴心妄想的梦啊。
    在这场梦碎之前,他决意要让碧泞在梦的初端就知道,程戬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他故意在婚礼开始前闯进碧泞的化妆间,他望着镜中美丽无瑕的表妹,第一次流露出同情的神情。
    “阿纵哥哥,你突然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时纵眼神示意其余人退避三舍,可这些都是程戬的人,最是会看眼色,化妆间用的是酒店总统套房,那些人走远些,有的回避去阳台有的去了次卧、衣帽间,还有的不动声色退出了房间。
    “碧泞,你想清楚,要嫁给程戬了吗?”
    碧泞觉得她表哥有点奇怪,不过她知道时纵向来是不太喜欢她这个表妹的,他甚至喜欢陆淇蓝,都多过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面带微笑平淡地开口,“我和他已经领证了,就算没有这场婚礼,我也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程太太了。”
    “可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时纵叹了口气,“也是,他这种惯常会做戏的人,哪里还能在你面前露出马脚。”
    “所以阿纵哥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碧泞倒是不生气,她只是有些不解,时纵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是劝她不要和程戬结婚,还是想让她小心程戬,不要把真心交出去?
    “你听好了,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是程戬喜欢的人,是陆淇蓝。”时纵一鼓作气,把话说尽,断了碧泞天真以为程戬会爱上她的念头,“他喜欢了她整整十年。从高中开始,到现在。”
    碧泞哑口无言。
    她很是震惊,从时纵的口中听到程戬和陆淇蓝这两个名字。
    在她的世界里,这分明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遑论用“喜欢”这一词,串起这两人的纠葛。最沉重的是,这之间还一个时间单位,十年。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如果你后悔,现在不要出去和他举办婚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已经是程太太了,那么这件事就还有回还的余地。”
    “……哪件事啊?”碧泞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似在嗫嚅,似在重复。
    “你会被程戬伤得体无完肤这件事。”
    碧泞“噌”地自宽长的皮椅上站起来,她与时纵对视,目光平和冷静,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时纵前面说的所有内容。
    “阿纵哥哥,不管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害怕——因为你说的那件事,是不会发生的——我相信程戬,他不会伤害我的。”
    时纵望着碧泞坚毅的面庞,一时间竟觉得可笑的人,是自己。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时纵扯了下唇角,“本来想看在亲缘关系上,不忍心看你跳入火坑,但既然你认定了他,我就不做挑拨离间的小人了。”
    “不是的啊,你是我的哥哥,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碧泞低语,“我只是、已经喜欢他喜欢到可以坦然接受他的过去了。”
    时纵闭了闭眼,残忍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如果,喜欢陆淇蓝这件事,不仅仅是他的过去呢?”
    万一这是他亘古不变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呢?
    碧泞咬了下涂了厚厚一层口红的下唇,她鲜少化浓妆,但新娘妆容化得笔法妖娆,妆面却不失清透,衬得她此刻楚楚可怜的表情,格外令人心酸。
    “那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成为他的过去。”
    “碧泞,你太傻了。”时纵不忍心,却尽最后的努力拆穿,“自我进来到现在,起码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他大抵心如明镜,知道我来是为了这一遭。哪怕他现在不方便亲自来,但以他的思维和能力,他有无数种办法打断这场对话。可是他没有。这意味着,就连从我之口让你得知他喜欢的是陆淇蓝这件事,他都不在乎。”
    “就连这样,你都不介意吗?就连这样,你都仍不觉得,他不会伤害你吗?”
    碧泞没有再说话,她相信时纵上述的一切,唯独不相信  ,程戬是会眼睁睁看着她遭受伤害的那个人。
    就像如今她的世界横生变故,就连程戬都要和她离婚,可他愿意相信她,她就觉得这已是最大的尊重。
    她从来不曾奢望他会保护她。
    也不觉得他要同她离婚这件事,伤害了她。
    因为自始至终,阮碧泞,就不曾期许过程戬的爱。
    她能与他共枕一段岁月,便已是她的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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