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平颔首:“知道了,我马上去看她。”
    慧宜公主理了理裴三娘的衣袖,露出一个笑:“那我也去看看吧。”
    孟西平侧身挡在身前,态度坚决地拦下她们:“慧宜姑姑,等十二娘病好了,我会带她亲自上公主府拜访姑姑。”
    慧宜公主见他处处维护那从未见过面的喻家娘子,心中有些不快,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强求,带上裴三娘离开:“既然如此,等她病好了,早些带她去本宫府里看看。”
    裴三娘目光幽怨,搓着手里的帕子,和咸菜团一般,目送孟西平进了东院,去找喻家娘子。
    慧宜公主拉住裴三娘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本宫说这桩婚事不成,就不能成。”
    “那喻家娘子,绝对不会嫁入宁王府。”
    裴三娘破涕为笑:“多谢姑姑。”
    孟西平叫管家将慧宜公主送出府,到了后院。
    他进去时竟然有些胆怯,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推门而入,温和地说:“十二娘。”
    喻沅刚刚醒过来,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头顶的床幔。
    应该是孟西平交代过,床幔上绣着她喜欢的各色花卉,一朵一朵挤成团状,煞是灿烂。
    等孟西平进来时,她正巧数完,床幔上有一百种花。
    喻沅没看他,盯着外面庭中的一棵榆树,榆树被大雪冻住,冰枝剔透:“看来我刺的不够重,世子爷这么快就能起床了。”
    孟西平坐在她床边,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确定烧退了,才坐在床边看她。
    孟西平将匕首从手腕间拿出来,递到她手上:“十二娘要是不开心,可以再刺我一通。”
    喻沅默不作声地扔了匕首,呆呆盯着他:“孟西平,你这样做给谁看,瞒着我的时候不是装的挺好的。”
    她的目光里盛着冰雪:“不过是仗着我对你的一点喜欢,对你的一点心软。”
    孟西平握住她的手:“十二娘,可你还是心软了。”
    喻沅回头瞪他:“孟西平,耍着我玩,是不是很有意思。”
    孟西平眉头一皱,道歉的话说的很流畅:“没有,十二娘,我是凡人,我也会胆怯,是我不对。”
    喻沅想也不想,将他的话顶了回去:“世子爷每次道歉倒挺快,帝京里小女娘莫非都吃这一套?”
    孟西平给她掖了掖被角,将企图埋进被子里面的喻沅抓出来:“我只和一个小女娘说过这些话,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谅我?”
    喻沅抱着杯子,在他的眼底,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她刚要说话,莹玉端着一碗汤进来。
    丫鬟浑然不觉刚才古怪的气氛,走到喻沅跟前:“这是慧宜公主送来给娘子的,送药的嬷嬷说这补药很珍贵,请娘子趁热喝下。”
    孟西平皱了皱眉,接过汤药,没喂给喻沅,却是直接将药倒在屋内一盆兰花下。
    他对着莹玉仔细说道:“十二娘身上穿的戴的用的吃的,你们都要提前试过。府外不管是谁送来的东西,都不能入你们娘子的口。”
    喻沅怀疑地看着他的行为:“这是为何,有人要害我?”
    “万事小心为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孟西平将匕首留下,“这把匕首是我为你准备的,你好好拿着,防身用。”
    喻沅见他对慧宜公主都心生警惕,心有所悟,将匕首收好:“可惜了,昨夜还没来得及仔细可能看寒山寺的梅花,开的那样好。”
    孟西平想了想,问她:“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寒山寺上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喻沅抬眼看他,悠悠地问:“孟西平,你只会逃避吗,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孟西平因为喻沅的话,仓皇而逃。
    等到第三天,帝京的雪停了,太阳冒出来,他依旧没来东院找喻沅。
    喻沅的病好了,就坐在檐下,四周摆着火炉,她看着庭院中那棵榆树,发现藏在雪里的树梢上冒出一棵新芽。
    莹玉从外面从来,看喻沅神色,斟酌地说:“娘子,婢子已经打听过,世子这两日进宫面圣去了,早出晚归,现在不在府中。”
    喻沅想起来,孟西平和她说起过,他的确是奉了圣命去江陵查漕运的。
    那伙刺客追杀他们,是因为他查的案子吗,但是和漕运相关的人为什么会将她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也一起杀掉……
    孟西平似乎很笃定。
    喻沅想不通,暂且将念头放下:“我要你去给孟西平送药,你看到他的伤口了,他伤得究竟如何?”
    莹玉还不知道世子爷身上的伤是喻沅下的手,以为是他为救喻沅落下的,语气欢快:“婢子没见到,但剑雪说世子爷伤得不重,没什么大问题。”
    喻沅点头,继续看着庭院中的树。
    忽然一阵吵闹临到东院,声音越来越近。
    动静不小,喻沅听到几声零星的咒骂,蹙眉:“莹玉,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莹玉还没回来,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随即东院的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发出声巨响。
    喻沅抬眼看去,目光渐深,看着站在最前面趾高气扬的人,手里摸到袖中藏着的匕首,心中稍定。
    屋里几个丫鬟听到动静,齐齐跑了出来:“娘子。”
    为首的嬷嬷进来,先细细打量坐着的喻沅,看她坐没有坐相,躺在椅子中,一张皱巴巴的脸阴鹜,直勾勾的目光很不客气。
    莹心觉得那莫名其妙的嬷嬷目光很是冒犯,挡在喻沅身前,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喻沅拍了拍莹心的手,看向进来的一群人,冷静说:“莹心,让开。”
    那些人将东院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她等了一会,那嬷嬷好像只长了一双眼,并不会说话,心下失望,对丫鬟们说:“没意思,扶我进去。”
    嬷嬷看喻沅真要进去,急了,声音如人阴森森:“等等。”
    她给面子似的往前走了两步:“请喻家娘子随我们走。”
    莹玉气愤不过,从后面狠狠撞了那老嬷嬷一下,站在院中和她们对峙:“诸位没头没脑的冲进宁王府,想将我家娘子带走,好生无礼。”
    老嬷嬷被撞了个趔趄,看莹玉的目光幽深恐怖:“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喻家娘子的丫鬟也这般没规矩。”
    喻沅安安稳稳坐下,抱了个手炉,老神在在地说:“你冲进我的院中,对着我的丫鬟大放厥词。是我见识短浅,今日才知帝京的规矩格外不同,要是你这样的奴仆,放在江陵……”
    她唇角噙着淡然的笑,撩起眼帘:“早就被我打杀了。”
    嬷嬷挺直了腰杆,一板一眼地说:“娘子说话小心些,我奉慧宜公主命令,来请喻家娘子去公主府养病。”
    喻沅一字一句地说:“慧、宜、公、主。”
    这回,那老妖婆还等了两天才上门“请”她,给足了面子。
    喻沅看着面熟的老嬷嬷,想起的却是前世在这位教习嬷嬷手下,她的心狠手辣。
    和老妖婆一样的嚣张跋扈,还真是久违。
    莹玉比老嬷嬷声音还大,气势十足:“慧宜公主又算哪棵葱,这是宁王府,我们娘子可是未来的世子妃。”
    老嬷嬷的脸气得微微抽动:“恐怕由不得娘子做主,娘子不去也得去!”
    这话仿佛开关,站在她后面的几个健妇,犹如饿虎扑食,顿时扑了过来,要将喻沅带走。
    莹玉她们见势不妙,拼命护住喻沅,和老嬷嬷带来人扭打在一起。
    老嬷嬷恶狠狠地说:“都给我拦下,喻家娘子,这等不懂礼数的丫鬟,老奴就先替娘子好好教训下。”
    莹玉等人都打得披头散发的,那老嬷嬷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贯倚势凌人的高傲。
    眼看着慧宜公主府的人要过来——
    喻沅动也没动,只冷声喊:“孟一。”
    孟一从犄角疙瘩里钻出来,等待着她的命令。
    喻沅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人假冒慧宜公主之名,败坏公主府名声,撞到我手里,那就由我勉为其难帮公主清理门户吧。”
    她舌头轻轻抵住牙齿,下颌线绷成条直线,又盯着老嬷嬷,补了一句话:“看准人打,打死了算我的!”
    孟一毫不犹豫,拔开尝过无数鲜血的刀,冲了过去。
    有他加入,情势骤变。
    公主府的健妇在帝京威风惯了,竟趁着孟一不注意,绕到喻沅前面,伸手欲来抓她。
    眼看着其他人都来不及回来。
    喻沅没有丝毫惊慌,竟冷冷笑着,目光中满是怜悯:“孟一。”
    顷刻之间,洋洋得意的健妇就被一柄刀洞穿身躯。
    喻沅蹙眉,看着裙角溅落的鲜血,淡淡吩咐他:“下次小心些,不要脏了我的衣服。”
    孟一点头拔刀,回身一转,冲向中央的老嬷嬷。
    老嬷嬷被孟一捏在手中,面无人色,杀猪般喊叫:“杀人啦,杀人啦!”
    喻沅冷淡地看着其他人将她脚边的尸体拖下去,擦干净手,慢条斯理地问:“再问清楚,她是哪个猫儿狗儿府上的?”
    老嬷嬷色厉内荏:“你敢对慧宜公主不敬!”
    喻沅靠在椅背上,对这个回答谈不上满意不满意:“不老实,谎话连篇。”
    老嬷嬷犹在挣扎,狠狠道:“叫世子爷知道你如此对待公主府的人,一定会将你赶出王府去。”
    喻沅哼了一声,扬声道:“好啊,我等着。就算孟西平此刻在我跟前,也照打不误。孟一,动手。”
    众人期盼的孟西平刚刚从宫里回来,他想去看看喻沅,老远就听到惨叫声,东院人头攒动。
    他三两步走进来,将院内情景全数纳入眼底。
    孟西平看清楚老嬷嬷的脸,显然认出来是谁,又在尸体旁脚步停顿一下,走到喻沅身边:“没受伤吧。”
    喻沅摇头,笑着说:“没有。这么多年不见,宁王府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热闹,幸好有孟一在。”
    她唇角弯着,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以前可不会这么顺利。
    孟西平给喻沅挂上毯子,才有空看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的老嬷嬷:“王妈妈,你不好好留在公主府里服侍主子,带着这么多人闯我宁王府,所为何事?”
    王妈妈见他如见救命稻草,大声说:“我等奉公主命令,请喻家娘子到公主府里,跟随教养姑姑学习宫中礼仪。谁知喻家娘子不领情,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打了一顿,还命这恶奴杀人。”
    她说着,恶毒的眼神在喻沅和孟一身上转来转去,等着孟西平给她做主。
    莹玉见老嬷嬷颠倒黑白,怒上心头,要向世子爷辩解,被喻沅的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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