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枝出生在南方,一座自有其内生性和运作规律的沿海小城。
    父母是勤恳又踏实的上班族,只养育娇惯了一个女儿,像所有不愿意子女远家的长辈一样,在沉枝还未丰满羽翼前,他们所规划的所有未来不过是一份不算辛苦又足以维持温饱的工作、靠谱的女婿,将来含饴弄孙、享绕膝之欢。
    普通人的欢愉便是如此——
    平淡又安全地渡过着掀不起波澜的一生。
    那是一张白纸,珍惜眼下的人往往舍不得豁出更大的力道,到头来不过泛黄折旧,连道褶印都没留下,更遑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在父母不知道的时候,纤薄的背突生出反骨,义无反顾地飞往了纵贯南北的东非大裂谷。
    “我当时…是不是很笨?”
    沉枝在某一个被折腾醒的深夜,故意顶着头被汗浸湿的发,拱蹭到男人光裸的肩上。
    透着淡粉的指尖流露住春潮,被于屹捉住,按在了自己壁垒分明的小腹上。
    她的心思果然被分去大半,成功引诱。
    “不笨。”
    “于屹之所以成为于屹,并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他比你多了基贝拉那十年。”
    他更宁愿当年的沉枝独身入黑市时不那么游刃有余,也不愿她像他一样,以被迫上绝路为代价,换来成熟。
    “非要较真这个的话。我比你更不好,更坏。”
    爱人相遇的时候总是不完美,是事先预留好成长的空间,发芽抽条,生成彼此最合适的样子。
    从潦草,再到细雕。
    沉枝冲他鼻尖咬了一口,煞有介事。
    “那的确是。”
    男人闷着笑,指腹沿着沉枝微张合的唇边,抵进去半个指节,搅着泡在一汪口水里的舌头,轻轻向外一拽。
    她有些吃痛地松开嘴,伸手就要来打。
    于屹不躲,手向后拽来被子,闷头把两个人都罩了进去。
    沉枝一双脚露在外面徒劳地挣扎,偶尔踹男人两脚,像只不服输的小乌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点都不害怕他了呢?
    于屹回过头仔细想想,从第一次见面,她偷走了自己的刀,再到后来故意含着满嘴的精液吐到他脸上,模仿着自己的语气问“好不好吃”。
    她那副漂亮得一折就断的身躯里,永远不缺乏挣脱的勇气,那些被旁人称之为白目的东西,豁出命来的莽撞善良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他,兵不血刃。
    雨天窝在一起看《大话西游》,央视六套重播总是能瞬间将人拉回童年,于屹在调低到舒适区的音量里眯眼养神,迷迷糊糊地只听见至尊宝那句:“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如果真的有上天。
    他有时候觉得,先沉枝一步陷进这潭泥沼,他所走过那些冗长的弯路,都是上天具备先见之明的安排。
    倘若他当时没有留在东非。
    倘若沉枝表现得再娴熟、机灵一点。
    或者她再心硬一分,他再走错一步。
    差之毫厘,失之交臂。
    男人指节捏紧,顶端攥到发白。
    “你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我这样是哪样?比如呢?”
    沉枝扬着头,刚被欺负的一汪春水还蓄在眼眶里,亮晶晶地期待夸奖。
    “过去的你很勇敢,现在的你很厉害。”
    “有多厉害?”
    “比我要厉害很多很多倍。”
    “也不是。”她有些羞郝地抿着唇,梨涡陷下去出卖心情。
    “其实我现在也很勇敢的。”
    喜欢上亡命之徒,就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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