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掉下去,青梨指尖紧紧揪住俞安行胸前的衣衫。
    抬起头时,她看到了他浓密的长睫。
    在阳光下好像振翅欲飞的蝶。
    是摄人心魄的美。
    架上书册浸润出悠悠的墨香,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缠绕……
    双手抱住他腰,青梨将泛着微微潮红的脸庞埋进俞安行胸膛中,隐隐觉得自己有些亵渎圣人书……
    ***
    三日后。
    一切收拾妥当,便应要动身往姑苏去了。
    晴了许久的天却突然变了脸,在启程这一日飘起了小雨。
    厚厚的云层堆叠着,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
    连成细细线条的雨丝迅疾坠下,打在伞面上的声响淋漓。
    整座京都城都笼罩在朦胧的水雾当中。
    微风沾染水汽,吹到人身上时带了冰凉的秋意。
    饶是如此,码头仍旧是人头攒动的热闹与喧哗。
    各式各样的油纸伞在人群中穿梭往来,远远望着,好像是开在萧瑟雨天里的灿烂花儿,一朵接着一朵,自成了一处亮眼的景致。
    大船停靠在渡口。
    远远望过去,恍若是擎天的庞然大物一般。
    船头船尾高高朝天昂起,正面的虎头浮雕巨大,船舷上还绘着鲜妍夺目的彩绘,上上下下足有四层。
    元阑带着人在船前森严守着。
    见到伞下俞安行同青梨的身影靠近,方迎了过去。
    船上木梯放了下来。
    青梨知晓众人都在等着自己,想要加快脚上步子。
    但每走上一步,布料摩擦胸前,都会带起一股难言的肿胀之感,让她万分难熬。
    更遑论是腿上和腰上那点细细麻麻的酸疼……
    偏又不敢让人看出丝毫的端倪,只能故作如常地走着,偶尔挤出一个笑来作掩饰。
    罪魁祸首俞安行倒是笑得很开心。
    缓下步伐,大手扶在她腰上,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
    只恨不得能黏在她身上似的……
    明明知晓今日要赶路,昨夜他还非要那样,将她双眼用布条蒙上……
    昨夜的记忆纷纷扰扰缠上脑海,青梨脸庞发热,兀自剜了俞安行一眼,一把推开他,抬手轻搭上小鱼的臂弯,一步一步顺着木梯往上行去。
    手心刹那间空虚下来。
    长指摩挲着,似乎还能感受到留在上头的柔软体温。
    俞安行眯眸看着行在自己前面的背影,眉心轻挑,颇有些不甘心地紧紧跟上前去。
    临水的地方总比别处的风要更大一些,青梨才刚到甲板上,裙角便被风吹地猎猎作响,耳畔的碎发也被扬起,柔柔地擦过脸畔。
    抬目眺去,雨丝打到水面上,溅起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涟漪。
    远处水天一线,平静之下藏着浩瀚的波澜。
    俞安行从身后走过,青梨没太注意。
    风吹得他和她的衣角追逐相贴。
    他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动,缠上了女郎随风摇曳的腰带,轻轻一扯。
    腰上一重,青梨一时不察,身形往后踉跄,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俞安行怀中。
    大掌稳稳圈住她腰,手中的空虚重新得到填满,俞安行的眉心这才重新舒展开来。
    他将人禁锢在怀中,面上含笑。
    “夫人小心些。”
    细心体贴的嘱托语调温和,正好让船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由京都走水路到姑苏,最快也要用上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再迟一些,费上个一两月也是有的。
    眼下雨水充沛,难免也拖累一下行程。
    为作充足准备,船上带着的人也不少,婢女、小厮、厨子……一干伺候的人等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秦尚仪和秦安也都跟着这船一道回姑苏去。
    眼下一行人俱已登了船,目光却都若有似无地往青梨和俞安行身上瞟去。
    还有隐隐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你看,我就说吧,少公子对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体贴……”
    在秋水小筑里,俞安行也总是爱对自己搂搂抱抱的。
    对他这般行径,青梨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如今到底不是在秋水小筑里。
    除了府上的人,渡口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她一时不太习惯这么多的目光打量,双手抵上俞安行的胸膛,小着声同他商量:“你先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人,俞安行又怎么轻易放开。
    他咬上她耳垂。
    “莫乱动。”
    与此同时,停在青梨臀上的大掌跟着轻掐了掐那团白嫩的软肉。
    似是安抚,又似是不听话的惩罚……
    这是一个暗示性意味极强的动作。
    往日只有在床榻间,他才会对她这般……
    单这一下,青梨便不敢再动了。
    唇角抿着,红着脸狠狠瞪他。
    船上行李很快一一装点好,元阑指挥着人抛锚。
    大船浩浩往南而行,白色的船帆迎风涌动着。
    青梨同俞安行的房间安置在了船舱的第四层。
    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行去,俞安行一路将人抱到了房中。
    小鱼跟在二人身后,眼疾手快地打起了掩在门口的帘子。
    青梨探头去瞧,里头摆放的各式家具雅致,和陆上驿站的卧房并没什么不同。
    且已有专人事先将房间都细致打理过了一遍,屋内不见半点零星的灰尘,也闻不到任何令人烦闷的潮湿霉味。
    俞安行将青梨放了下来,俯身亲她眉眼。
    “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刚登船,还有许多事情需得他去亲自察看一番。
    青梨看他离开了,方在桌旁坐下。
    一路上,船虽行得稳当,但隐隐的水流声钻进耳畔,仍让人觉得是在腾云驾雾一般,脚踩不到实地上。
    大船离得越来越远,透过大开的窗牖,岸上来来往往的人渐渐缩成了一个又一个浓黑的小点,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人与景,青梨只觉脑袋开始晕了起来。
    她是会晕船的。
    当时同娘亲一道从姑苏到京都时,她在船上吐了一两次,倒是让娘亲自责了一路。
    没成想多年过去了,这个毛病依旧未变。
    风从窗外前仆后继涌了进来,带着满满潮湿的咸腥。
    青梨被这气味一激,愈觉难受。
    忙让小鱼将那窗给关了,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缝。
    小鱼回头瞥见了青梨发白的面色,被吓了一跳,只怕那大风将自家姑娘吹出来个好歹,急急将人给拉到一旁的小榻上歇着。
    又从随身打点的行装中拿出了一条薄毯,让青梨好好盖上。
    “秦神医也在船上,奴婢这便让他过来替您诊个脉。”
    青梨把人叫住,说不用这般小题大做。
    “只是刚上船,有些不太适应罢了,不必让他老人家亲自走这一趟。快到午饭时候了,我没甚胃口,你去替我瞧一瞧,叫备些清淡的菜来。”
    小鱼一迭声应了,方出门去。
    将人给打发走了,屋里安静下来。
    青梨抚着额头,努力想打起精神。
    只眼下门窗都被关上了,屋子里头的空气不流通,又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门帘上缀着的流苏在青梨眼前晃荡着,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厢,俞安行从小鱼口中得知青梨不甚舒服的消息,赶过来时便看到小榻上的人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手支在额头上,脑袋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像小鸡啄米似的。
    他上前,轻手轻脚地将人揽入怀中。
    耳边水声淙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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