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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钰儿灰头土脸出了东宫,脚步极快,一点也没有等身后唐不言的意思。
    唐不言笼着披风,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后,没一会儿见人走远了,就咳嗽一声,就像扯着人发带,面前那人便停了下来,不耐烦地站着,等过了一会又继续走着,如此重复着,直到两人快走到崇光门,远远便看到陈策正带人走了过来。
    “司长,少卿。”陈策见了他们,惊讶上前,“你们怎么在这里。”
    “办个案子。”沐钰儿脚步一顿,反问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回来。”
    陈策笑了笑:“陛下今日宣召殿下一同听课,我护送殿下前往,陛下不要人在身边伺候,我便先一步回来了。”
    “那殿下等会怎么回来?”沐钰儿不解问道。
    “陛下会找人护送回来的。”陈策笑说道,“千牛卫有的是人。”
    沐钰儿沉吟片刻,小声问道:“陛下总是召见殿下一同听课的?”
    “只这两天。”陈策说道,“我得走了,司长少卿慢走。”
    沐钰儿目送他远去,好一会儿才扭头看着慢慢吞吞终于走上来的唐不言,拧眉问道:“他为什么要骗我。”
    唐不言握拳咳嗽一声,沙哑说道:“司长不妨直接去问他。”
    沐钰儿瞪了他一眼:“那不是打草惊蛇。”
    唐不言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他是蛇吗?”
    “哼,我哪知道,反正我也不是藏着掖着不和人说的人!”沐钰儿盯着唐不言,大声说道,“大坏人!”
    唐不言忍笑:“我也不知道真的会是太子妃来见我们。”
    沐钰儿抱臂,冷着脸,不说话。
    “当然,也略有过猜测。”唐不言一点也不怕挑起人的火气,慢吞吞继续说道。
    沐钰儿的眸光中立刻泛出火气。
    “只是没想到殿下当真让太子妃出面。”唐不言又说,“欲盖弥彰,想来殿下也很为难。”
    沐钰儿的火气噗呲一声下去了,耳朵一动:“什么意思?”
    唐不言笼着袖子没说话,反而越过她,高深莫测地朝着宫门口走去。
    沐钰儿立刻抓耳挠腮,跟了上去,扯着他的袖子,又是愤怒又是哀求:“什么意思啊,你说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哎,你说啊,你说了我请你吃糖行不行。”
    “你这人太过分了啊,我不和你说话了啊。”
    沐钰儿把人赶上马车后从利诱到威逼,恶狠狠说道:“你快说,不然我就揍你了。”
    唐不言慢条斯理脱下大氅,笑脸盈盈反问道:“打算揍哪里?”
    沐钰儿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又盯着那小身板看了一会儿,嘴里一句话七上八下,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太欺负人了。”沐钰儿整个人往后一倒,心如死灰说道。
    唐不言失笑,把人从门口的位置拖了进来。
    沐钰儿像一只生无可恋的小猫儿,一动不动,任由他把自己拽进来。
    “一个和谐恩爱的家中会有两个强势的人吗?”唐不言反问。
    沐钰儿眼珠子微动,强忍住心痒痒的嘴,没说话。
    “东宫其实一直是太子妃做主,想来你也有所耳闻。”
    沐钰儿眼珠子一动,直勾勾地看向唐不言。
    “一件能让太子妃出面的事情说明此事并不简单。”唐不言继续说道。
    沐钰儿终于没忍住开口:“可殿下被陛下拉去读书了啊。”
    “可你我的身份还不至于惊动太子妃出面解释这件事情。”唐不言笑。
    沐钰儿眨了眨眼,冷不丁说道:“东宫不是想要招你为婿吗。”
    唐不言一怔,低头看她:“你在吃醋吗?”
    沐钰儿冷哼一声,理直气壮说道:“我才不爱吃酸的。”
    唐不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突然轻笑一声。
    沐钰儿恼羞成怒,立马伸手把他脸上碍眼的笑盖住,气势汹汹怒骂道:“笑屁啊。”
    不说还说,这一说,唐不言立刻笑弯了眼,随即笑弯了腰。
    沐钰儿气急,准备跳车离开,眼疾手快被唐不言一把抓住手腕。
    “三娘。”唐不言紧紧握着掌心滚烫的手腕,声音微微放柔。
    沐钰儿耳朵一麻。
    这还是唐不言第一次叫她这个。
    三娘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格外不同,对其他人而言,不过是称呼的序齿,但对沐钰儿而言,是格外亲切的称呼,是张叔才会叫她的名字。
    唐不言手指摩挲着那截手骨。
    纤细而坚韧,摸上去令人爱不释手。
    沐钰儿不高兴地缩了缩爪子。
    唐不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肉。
    “你若是真的吃醋了,我真的很开心。”唐不言低声说道,“你待我,总是不太上心的样子。”
    这声音还有些委屈。
    沐钰儿听得有些耳热。
    “我何时对你不上心了。”她慢慢吞吞回怼道,“大庭广众还要我挂在你身上不成。”
    唐不言笑,语出惊人:“也不是不行。”
    沐钰儿一怔,呆呆地动了动嘴,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少卿你还挺,挺离经叛道的。”
    唐不言只是笑着捏着她的手指骨,一点点摸过去,就像捏着小猫儿软绵绵的爪子。
    “咳咳,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沐钰儿勉强回神,动了动手指,严肃说道,“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唐不言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太子妃出面说明东宫对此事完全知情,叶朗将丢了东西第一时间来找东宫已经颇为奇怪,若只是寻常东西,东宫也该避嫌以为在府兵任职的将军,可太子殿下并没有。”
    沐钰儿煞有其事点头。
    “到现在为止,东宫语焉不详,不敢细说,太子不敢出面,只能说明,那东西许是东宫的。”
    沐钰儿倏地瞪大眼睛。
    “东宫的东西在以为朗将家中!”沐钰儿声音先是一扬,最后又低了下来,只剩下含糊的气音,“那是什么东西啊。”
    唐不言沉默,慢慢揉着沐钰儿的指骨,好一会儿才说道:“怕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 ——
    北阙内,张一围着那些首饰啧啧称奇。
    “一个朗将家里还挺穷啊,东西都很一般,也就这个首饰盒值钱点,这个花纹像是大家手笔,加起来比这些个首饰还值钱。”他在南市打滚,自然有一对利眼。
    “不是都是金子吗?”陈安生一把薅住的小昭偷摸摸想要摸蝴蝶簪子的手,不解问道。
    张一龇了龇牙,露出牙花笑说道:“都是镀金的,你垫垫,分量就不对,太重了,金子可没有这么重,而且金子软得很。”
    小昭踮着脚尖,嘴里嘟囔着:“我摸摸,我摸摸。”
    陈安生不耐烦地把人抱在椅子上,一手扶着人,一手捏着一只簪子掂了掂,好一会儿才老实说道:“金子的簪子多重啊,没摸过。”
    “嗐,乡下人。”张一大声嘲笑着。
    陈安生又不服气又没法反驳。
    “你去哪里摸的金子簪子。”门口传来沐钰儿阴森森的话。
    ——北阙瞧着也不太像富裕的地方给人摸金子的。
    张一立马装死。
    只见唐不言和沐钰儿不知何时回来了,各自披着一黑一白的大氅站在门口。
    “东西都找回来了。”王新递上一张字条,“去过三个当铺,一个首饰铺,幸好东西都还没卖掉,连着首饰盒都拿回来了。”
    沐钰儿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随后递给唐不言:“确实都是来路不干净的店铺,他们销赃不会直接卖,而是拆分的,所以才没有立刻卖出去。”
    唐不言点头。
    “东西没什么奇怪的。”张一将功补过,立马说道,“我刚才一个个检查过了,这个朗将估计家境一般,靠着俸禄过日子,这些都是都是包金的,里面是铜,有些甚至是雕刻的比较精致的木雕而已。”
    沐钰儿走了过去,仔细打量着桌子上一个个摆开的首饰。
    “确实没什么奇怪的,都是洛阳城寻常的样子。”陈菲菲对簪子绸缎一向深有研究,也跟着开口说道,“是不是和这些东西无关,说不好三元连自己无意间碰了什么却不知道,这才被人追着找的。”
    沐钰儿沉吟片刻,扭头去问唐不言:“你知道叶朗将那日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吗?”
    “若只是简单的调任,也不至于弄的侧门无人看管。”
    唐不言笼着袖子,淡淡说道:“听说那日叶朗将的独子不小心跌入水池中,淹死了。”
    屋内一怔。
    “真的是不小心吗?”张一忍不住问道。
    唐不言眉眼低垂,淡淡说道:“不知。”
    “冬日池塘淹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王新皱眉说道,“只是觉得好巧啊。”
    沐钰儿拧眉:“三元说正院是有人把守的,说明内院中有一样东西很重要,三元只带出这个首饰盒,说明东西应该就是在……”
    众人说话间,小昭歪头打量着身边的盒子,那盒子乌黑漆亮,四四方方,瞧着不过小小一个,却又价值不菲的样子。
    她盯着那盖子上的花纹看着,最后小心翼翼地摸上那个乌木做的首饰盒,入手光滑,最后又趁人不注意,偷偷拖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用手指临摹着盒子上的花纹。
    是牡丹缠枝花纹,繁琐而精致。
    只是那盒子实在太重,小昭勉强抱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想要放回去,却还没递到桌子上,就没了力气,只听到咣当一声摔在地上,也打断了沐钰儿的话。
    那盒子哐的一下摔在地方,发出沉闷的声音,整个盖子也瞬间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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