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夕阳橘红的,指印似的点在海那边的青山上。光线长穿千万米,从远处的高山上飞了过来,落到她的身边,白色的床单被子染上了一层淡黄,软而暖。
    在浴室里在卧室里,哥哥的体贴疼惜甚至讨好,就像这被子一样,裹着她又让她舒展,压贴着她又让她惬意。只记得最后躺在这床上,是在电吹风的噪声中沉沉睡去的——她摸了摸干燥的头发,支起身子来,才见他坐在卧室外的阳台上。
    推开门,她低低“哇”了一声——那些在路上仰着头看,都看不到顶的,高得像在与老天爷示威的摩天大楼,此刻在对岸,只像是几百根筷子,密密插在那里。夕阳粼粼在海水上,远处是黄红一片,离得越近的越蓝,而在黄蓝交接的地方,是几搜摆渡的轮船,蜉蝣一样缓慢渺小。
    他在一把太阳椅上端坐着,海风拂过香港白日里所有的繁华,再拂到他俊美面目上,化为他一声浅浅的叹息。或许神佛看人间便是如此。
    “你穿这么严肃,要出门啊?”她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微笑问。
    他看了看衬衣上烈火涌珠的袖扣,又抬头向她,“今晚有一个工作性质的酒会,马上就要走——你饿不饿,送餐上来好吗?”
    她摇头道:“不必,我也走了。”
    “不走好不好?晚上十二点前我一定回来。”他试图去拉她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她的手便握拳,藏到了身后。
    “我一定要走的。”她语气坚定,双眉微蹙。
    “那让人送你。”他双手握住座椅扶手,仰看着她。今日最后的阳光照在她乌发雪肤上,似乎给她涂了胭脂。两个月不见她丰润了很多,气色也比在美国时好。
    “不用了,我和朋友有约,就在康乐大厦附近,步行过去更方便。”她那样的平静温和,却让他再次看到和听到十年前的情景声音——“哥哥去接你。”“不用了。”“喏,你爱吃朱古力蛋糕,以后让哥哥买给你。”“不用了。”
    他站起来,静静看着她。整个九龙在他身后,是舞台上的背景布。她仿佛也跟着站到了台上,只是不知道他在演什么故事,而有些迷茫。
    “明天早上接你来一道吃早餐。”他说完便和她擦肩而过,往卧室里走去。
    “不用了!”突然一下,她对着他的背影说。
    他停住不动,慢慢才回过身来,对她温和笑:“对了,阿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我去纽约前,你还好好的,打算住满一个月再走,为什么我去了纽约两天,你就买好机票把小猫送人?”
    马前泼水——此情此景她没办法讲述看电视的缘故,那种委屈只能在撒娇的时候说,便闷闷回答:“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慢慢走到她面前,眸光闪闪,微笑着温柔小声问:“阿娴,那两天你真的没有见过前男友吗?在麻将桌上,你还称他是‘男朋友’呢。康乐大厦——我对香港的新楼不熟悉,但知道那边多是在银行、股市上班的人,你要和他共进晚餐,对吗?”
    “我见谁和你没有关系。也说过了,我不会和你做恋人。”她语气轻松而斩钉截铁。
    他笑得露出齐垛垛的白牙,正要说点什么调侃妹妹,而心里一丝一丝的酸楚漫了上来,最终织成了一张冰网,漫到哪里冻结到哪里,也冻住了他的笑意——“我见谁和你没有关系”,她说的那么轻易、当然和自然;“我不会和你做恋人”,如果她再次选择别人,他要怎么承受这确凿的遗弃?刚刚点亮的一切会全部熄灭,失去锚柱,继续在人世没有希望也没有牵挂的煎熬着,继续假装自己不是孔叔良,而是Khons,从没有过亲人和爱人。
    忽而她晃了晃他的胳膊。
    通过妹妹惊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神色不大好看,怕吓到她,对她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卧室——还记得在洛杉矶时,每一次他离开,妹妹都会追随在身后,亦步亦趋,而这一次她没有。
    天色全然暗沉,套房客厅设计简洁,没有光线,仿若身处老旧的黑白电影里。过了一会儿,到底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快慰地转过身去看她,只见她穿着昨夜寿宴上的枣红色大衣,是心头血的鲜艳。她离得远远,略站了站,怕打扰他似的小声说句“我走啦。”,就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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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穿上裙子不认人了(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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