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追我?
    原来喜悦与害怕这两种情绪可以一同出现。
    我努力压抑情绪,尽量表现得如他一般自如,但眼神骗不了人,我像被他叼住后颈的猎物,直愣愣地盯住他,震惊且无措。
    被告白的反应应该是什么样的?肯定不是我这样吧,下意识去质疑,去逃避,去找寻我不会被爱的证明。
    谢渊准确窥破我的心事,倾身贴近,缩短我们之间由于我后撤而拉长的距离。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只是觉得有必要向你表明我的态度。周樾,我的确喜欢你,而且比你想象中要早”
    比我想象中要早……?难道是工作中的几面之缘……?
    我蹙眉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辨明,方才的话语里有几分真意。
    “我是认真的,别把我想得太坏”
    他拉过我的手,覆在左边的胸口,让我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读取他心跳的频率。
    扑通扑通,是血液向外泵压时,与胸腔共振的回响。
    “我现在很紧张”
    他夸张地、深深吁了一口气。
    我勉力抿直的唇线此刻终于失守,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他顺势拉过我的手,把我带进他的怀里。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意味明朗、名正言顺。
    用完餐,谢渊揽着我的肩,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和陈遇告别。
    一整晚我的脸都是赧红滚烫的状态,仿佛今晚吃的是刺激的重庆火锅,而非清淡的日本料理。
    “去九蟠广场的电影院”他今晚没有开车,喝了点酒,坐在副驾驶上报出定位。
    我皱了皱眉,探问“九点多了,还有什么电影?不会是午夜场的鬼片吧?”
    他挑眉看我“怕鬼?”
    “嗯”我坦诚地点点头。
    “还怕黑”他低笑着补充。
    我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次在调教室,我带着眼罩被吓哭的事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情书”
    “嗯?”
    “今晚的电影是情书”
    “岩井俊二的那部?”
    “嗯,最近重映了”
    “谢总不像爱看这种纯爱电影的人”
    “怎么?”他不悦地瞥我一眼,轻哼“我像爱看什么的?五十度灰?”
    我没说话,偷偷地笑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
    到了影院,谢渊发来二维码,我去取票,他去买饮料和爆米花。
    机器吐票好慢啊……总是识别错误……
    我把手机亮度调高,俯身对着验票口。
    余光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一众安保的护卫下,匆匆而过。
    “抵制《五湖》!抵制柳娜!抵制致残咖!”
    身后忽而传来海浪般的人声,刹那将我淹没了。
    发生了什么?
    我起身循声望去。
    顿时大厅内如沸水般嘈切起来,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向我这边大步跑来,激愤地把墨水泼在我身侧的电影海报上,边叫喊着,边拿着鸡蛋往前方扔去。
    “抵制柳娜!”
    “抵制老赖之女!”
    他们在骂谁?……柳娜……?
    还好……还好不是我……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上也有了墨水……
    我怔忡地盯着衣服上的墨渍,忽而被挤入了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前涌去。
    “嘘——”妈妈让我爬进衣柜里,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砰、砰、砰……
    屋外传来拳头重重砸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像是一声声天空投下的闷雷,听得我和妈妈心惊肉跳。
    咚!
    最后一声闷雷轰然炸开,他们破门而入,喊骂声如潮水,淹没了整间屋子。
    妈妈哭着乞求他们收手,围着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或威逼或恐吓或哭缠,想从妈妈的嘴里打听出爸爸或者他财产的下落。
    “我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房子也被法院收走了!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爸爸卷钱跑了,他带走了弟弟和小三,而我和妈妈被留下了,被抛弃了,和他的债务一起。
    我瑟缩在柜子里,背脊紧紧贴着柜壁,怀里抱着衣服,透过缝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们翻箱倒柜,力图找出半分值钱的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们朝衣柜走来。
    我睁大了眼睛,身体抖如筛糠,满脸是泪,死死咬住下唇,勉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可他们还是发现了我。
    “里头有人!”
    “是向国强的女儿!把她绑起来带走!看向国强还出不出来!”
    “妍妍——”妈妈厉声尖叫,扑上来“你们别动我女儿!——”
    “我跟你们拼了!——”
    妈妈……妈妈……救救我,妈妈……
    后背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托住。我失神地看向他。
    是谢渊。
    是他进入一片混乱中,将我带离……
    他来救我了……是吗……
    他护着我,穿过人群,走到影院外面。
    我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得以喘息,整个人被他的怀抱温暖着,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渐渐有了实感。
    谢渊脱下我沾污的风衣,把自己身上干净的那件披在我身上,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脊,温声安抚我。
    “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想看电影了”我失态地打断他,语气和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里也隐隐有了泣意“可以送我回去吗?”
    “嗯,好”他看向我泛湿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谢渊搂着我,无言地走到地库,他从我的包里拿出车钥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我坐上去。
    “抱歉”想起什么,我说“忘记你喝酒了,还是我来开吧”
    他拒绝“低度的清酒,不要紧”
    我职业病上身,强调“那也不行,酒驾是刑事犯罪……”
    “周樾,你现在这样开不了车”他俯身吻了吻我的眉心,温声哄慰“不要紧的,相信我”
    或许是被这个吻安抚,又或许是我的精神与肉体都已经到了极限,我点点头,不再坚持。
    等我坐好,他替我扣上安全带,绕车一圈,再回到驾驶座,调整好座椅的距离与后视镜的角度,系好自己的安全带,拉下手刹。
    他用一系列行动告诉我,他会如常审慎驾驶,让我安心。
    车辆平稳地在路上行驶,我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后退的霓虹街景,思绪如绞成一团的线结,越理越乱,找不到答案。
    我急切需要做点什么来麻痹内耗过度的自己。
    迟疑片刻,我问“可以去你家吗?”
    碎碎念:
    ①酒驾不好啊不要学小谢哥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②文中提到的老赖之女不要对号入座。不想引战。二百八十八线小写手の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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