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华夏自然不答应,眼刀子嗖嗖的,飞向她身后的周家人,口吻里尽是不满:“当初小周跟我闺女没成的时候,诸葛鸣就把你们两家人做的好事一五一十跟我说了。周聪啊,你名字里带聪,不会这点事都琢磨不过来吧?你觉得这饭我能吃吗?我要是没脸没皮地吃了,我对得起我女婿吗?”
    这话可把周聪臊得彻底没了口开,可两家人好不容易遇上了,要是就这么各走各的,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思来想去,他只好转身看着他老子和大伯:“爸,大伯,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周甲志现在一门心思想把自己的儿女也塞海岛去,正愁找不到机会拍周中擎的马屁,这会儿周中擎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他要是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便腆着个老脸,拄着拐棍来打招呼:“大兄弟,大妹子,老哥哥我给你们拜个早年了。”
    宁华夏别过身去,态度坚决,不准安宇宙搭话,周甲志也不嫌丢人,见她转过身去,便绕到另外一边,继续低头作揖,赔礼道歉。
    宁华夏冷笑一声,招呼着一家子赶紧往旁边躲:“你对不住的又不是我,我可当不起。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人在做天在看,巴结我是没用的,回去摸摸自己的良心,对不对得起你们名字里的那个周字。两岸,我们走!”
    说着宁华夏直接带着一大家子离开了这里,闹得周甲志很没面子。
    不过他自打秋收之后就认清了一个现实:他不光是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了,这头啊,也抬不起来了。
    为啥呢,因为那特级水稻是真的厉害,亩产翻了将近一倍,谁人不夸他家大旺娶了个好老婆?
    谁人不上赶着巴结他,问他能不能找大旺说说情,来年多分点种子给自己家。
    这几个月来,他家的门槛都快被求种子心切的乡亲们踏平了,他要是还拎不清,他就白活这把年纪了。
    所以看到宁华夏等人走了,他虽然脸上无光,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叹了口气:“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样子,算了算了,走吧,先把年货买了。”
    周聪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可宁华夏他也不敢惹,只能唉声叹气跟着一大家子往这里最大的国营商场去了。
    刚走几步,他忽然忽然一拍脑门:“哎呀,都忘了问问他们是不是来找黑市的。”
    毕竟两个地方互认地方票的事刚刚敲定下来,他虽然借着老三两口子的光,也拿到了书记给的介绍信,可以买到连城的东西了,可政府那边还得走流程,不管是正式下发文件,还是找广播电台和广播站都需要时间,安家的人刚来肯定不知情。
    说着周聪赶紧把孩子给他媳妇,沿着原路找了回去。
    果然在黑市看到了宁华夏他们,他见九州正在跟黑心商人扯皮呢,赶紧冲上去,搂着九州去旁边说话。
    九州听罢,很是惊喜:“真的?我姐刚走?哎呀,要不是安乐忽然拉了一身回去又换了身衣服,说不定我们就能遇上我姐了。”
    不过没关系,周聪这边有介绍信,他们跟着一起去国营商场买就行。
    九州赶紧折回去跟家里人说了说。
    宁华夏虽然不情愿跟周家的人有交集,但一想到黑市“票件减半,要么走人要么接受”的霸王条款,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周聪出来了。
    周聪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说好话:“婶子,您消消气,我大伯我爸他们真不是东西,我回去都在骂他们自作自受,不过您看,这大过年的,咱能不能先不说扫兴的话,先高高兴兴把年货买了,让孩子们过个热闹的新年,过后该上门道歉道歉,该补偿我家老三的也补偿他,您看成不成?”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宁华夏依旧冷着脸,并没有因为一封介绍信就打算化干戈为玉帛。
    周聪还想再劝两句,却见宁华夏直接搡开了他:“你有完没完?起开,我们不买了。我闺女那么周到仔细的人,不可能只给你要了介绍信没给自己家人要,说不定已经托人送回去了。明天我们再来,谁稀罕你那破介绍信!”
    宁华夏一向雷厉风行,说走就带着家里人走了。
    叫周聪垮了个肩膀,蹲在门口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才好。
    实在不行,叫周甲志去岛上给周中擎磕几个头得了,这事闹的,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他媳妇出来劝了劝,他叹了口气,看着安家人远去的身影,心事重重地进去了。
    宁华夏这边到了家里一问,果然有个从连城回来的同乡给他们带了一封信回来。
    连邮戳都没有,一看就是安六合叫人捎带回来的。
    这人笑着把信递给了宁华夏:“这是你闺女找我那个麻子兄弟转交给我的,她也担心你们买年货成问题。哎,我是真的羡慕你啊老姐姐,你闺女不光有能耐,还处处想着家里人,这么好的闺女,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修来一个哦。”
    宁华夏被说得满面红光,果然,知女莫若母,她就知道闺女不会落下自家人的。
    拆了信封一看,果然是封连城书记手写的介绍信。
    不过这会儿也晚了,明天再去买也是一样的,毕竟信里说了,供销社和国营商场会延期一天再歇业过年。
    她把信贴在心口,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心说明天再去,最好别再碰上周家的人。
    这天晚上回到大院,安六合便跟周中擎一起张罗了起来,打扫清理,擦窗抹凳,红纸裁成一块一块的,叫英招领着小杰剪窗花,蕾蕾太小,拿不住剪刀也怕她伤着自己,便拿了张空的红纸给她,再拿只笔,握在她胖乎乎的爪子里:“来,蕾蕾画画。”
    一岁出头的小妮子哪里会画画,就在纸上乱戳乱划,不一会就把一张纸给戳得千疮百孔,逗得两个哥哥哈哈大笑。
    小杰说蕾蕾是笨蛋,蕾蕾不服气得很,抓起旁边的毛笔甩了小杰一脸的墨汁。
    小杰照了照镜子,哇的一声哭了。
    这下可把英招乐坏了,跑出来告状:“爸,你说蕾蕾厉不厉害,把小杰欺负哭了,哈哈哈。”
    周中擎正踩在凳子上掸柜子顶部的灰尘,闻言笑着回头:“不愧是我闺女。英招你窗花剪好没有,要是剪好了就带他们出去玩吧,免得小杰一直哭,回头你妈听见了要闹心了。”
    英招一想也对,老妈还害喜呢,要是小杰继续哭下去,老妈不是更不舒服了嘛。
    便把剪刀收起来,把年货里的果干等各抓了一点在小篓子里,领着小杰和蕾蕾去找大龙他们玩。
    安六合在厨房隐约听到了点动静,丢下手里的辣椒面过来一看,三个猢狲都跑了,她还挺纳闷的:“刚刚是不是小杰哭了?”
    “没哭,跟英招抢东西呢,没事儿,你吃你的去吧。”周中擎不想她担心,扭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瞧瞧他媳妇,为了那一口酸酸辣辣的,简直连形象都不顾了,嘴唇边上都是辣椒面儿,滑稽中透着憨里憨里的可爱。
    他赶紧下来,找来草纸沾了点温水,给她擦了擦:“你真用醋泡着吃的?”
    “嗯,办法是笨了点,可吃着还行。”安六合也很无奈,害喜害得厉害,只能瞎捣鼓点东西吃了。
    周中擎瞧着怪心疼的,等他打扫完几间屋子,便洗了把手,去对门找张临渊问酸苹果的事了。
    等他回来,安六合刚过了把嘴瘾,正心满意足地给存放辣椒面的罐子封盖子。
    周中擎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张临渊和沈芒种已经打了离婚申请的事说了。
    还说了下张临渊的想法:“他想把芒种介绍给你二哥,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不答应。”安六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是她不喜欢芒种这个姑娘,而是这姑娘在婚姻上面太儿戏了,她不能拿二哥的婚姻做好人。
    周中擎就猜到她会这样,便笑道:“没事,这个恶人我替你做了,我跟他说了,沈芒种只比安平大了十岁,不合适。”
    安六合很是感动,扑到他怀里蹭了蹭:“你对我这么好,抢着给我挡枪子儿,要我以身相许吗?”
    “不是已经许过了?”周中擎好奇,这小妮子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结果等晚上孩子们睡了之后,衣冠楚楚的海军大校周旅长,居然像个贪心不足的臭流氓,磨着安六合:“这法子以前怎么没想到?再来一次。”
    第167章 借刀杀人(二更)
    第二天一早, 海岛上来了两波访客。
    第一波就是周聪他们,昨天买了年货,他们也没回去, 而是在连城的亲戚家借宿, 因为人多,住不下, 几个成年人便凑合坐在椅子上盹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周聪就来码头打听了一圈,说是去海岛的船已经停了,要去只能自己花钱租一艘过去, 便咬咬牙,租了艘船往海岛来了。
    周甲志在船上时特别忐忑, 一直问周聪是不是主动认错赔礼道歉就一定能行。
    周聪不耐烦地看着他:“我哪知道?总之这回我帮你, 完全是看在我半年不在家, 你帮着照顾了几亩地的份上。等会到了老三那里, 你自己看着办。以后我也不管了, 可别到最后连累我被老三埋怨。”
    周甲志憋屈, 只好去问周丙滔,周丙滔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也跟周聪一样连连摆手:“你别问我,我可不敢在老三面前造次了, 你自求多福吧。”
    周甲志心里苦,脸上更是愁苦,他跟乡亲们把大话都说出去了,要是老三跟他媳妇不答应, 他这脸就彻底没地方搁了。
    到了岛上一瞧, 嘿, 这才不到一年,就建设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还是缺这少那的,但还是能看出来,整体规划得很不错,建筑用的都是新式的红砖,处处透着蓬勃的活力。
    周甲志心里羡慕得不行,到了哨卡那里,却被拦住了。
    唐红军只认周聪、谷雨和霜降三个,其他的一概不认。
    周聪说好话也不行,唐红军就一句话:“旅长说过了,他老家亲戚死绝了,你带的这些人我一个不认识,赶紧走。”
    就这句“老家亲戚死绝了”把周甲志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坐在哨卡前头的乱石堆上唉声叹气:“周聪啊,要不你进去喊他出来?”
    周聪没理他,掏出一根烟递给唐红军:“老唐,通融一下,真是我们老家的亲戚,你看我们都长得差不多,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再啰嗦,你也别来了。”唐红军一板一眼,说不放就不放。
    最后只好周聪留在这里陪着两家人,让谷雨领着霜降带着年货进去了。
    安六合正在睡懒觉,天寒地冻的,岛西的领导班子差不多都放假了,愿意回去的百姓也都走了,她没什么事要做了,就躲在被窝里做米虫。
    这日子真是惬意,早饭有男人做,冷了有男人暖被窝,孩子也是男人带着,她只要继续跟害喜做斗争就行了。
    正睡着,梦见自己掉进了酸梅林里,林子里还种了不少的朝天?????椒,可把她高兴坏了,一手辣椒一手酸梅,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可吃着吃着,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谷雨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她刚动了动,谷雨便贴心地托着她后背,把她扶着靠在了床头:“嫂,还难受吗?我瞧着我姨妈家的酸枣不错,给你带了一坛子,用糙米酒泡着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你看看。”
    谷雨把带来的坛子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酸酸甜甜的,闻着还不错。
    但安六合拒绝了她:“酒我可不能沾,你拿去自己吃吧。”
    谷雨不明白:“我见我嫂子怀孕时吃过,也没事什么,这糙米酒自家酿的,度数很低的,要不你就尝一口看看?”
    “不了,还是小心点好。”安六合知道她是好意,但是该忌口的还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的好。
    谷雨见她不肯收,也就作罢了,坐在床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安六合知道她今天来肯定有事相求,便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说吧。”
    “周甲志来了。”谷雨早就不喊他大伯了,都是直呼其名。
    安六合从她的称呼可以看出来她的态度,闻言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耐心地等着,听谷雨把昨天他们走后的事说了一遍。
    她笑了笑:“这事你找我没用,去问你三哥吧,被他们欺负是人你三哥,罪是他受的,要不要原谅也只能是他说了算。”
    “我不问,我就是想跟你说,要是我三哥看在一个老祖宗的面子上心软了,你可不能答应啊,谁知道那个周甲志琢磨什么坏心思呢,不能惯着他。”原来谷雨不是来当说客的,而是来给周甲志背后捅刀的。
    他要是知道自己望眼欲穿地在哨卡那里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侄女儿给他穿的小鞋,不知道心里作何感受。
    总之,谷雨非常义愤填膺:“现在知道哄着我三哥了,早干嘛去了?这次是他帮着我家把地里的稻子收了,我哥才勉为其难,带他们一起出来买年货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我都得骂我哥白眼狼,得了三哥的好处还想两头做好人,想什么呢。”
    “好谷雨,你有这份心就没算你三哥白疼你一场。这样吧,他这会儿不知道领着三个孩子去哪野了,你等他回来亲自跟他说吧。”安六合多少是有点宽慰的,谷雨还算拎得清,知道该划清界限的就不能模棱两可。
    不过外头太冷了,她不想起来,便叫谷雨自己去找找。
    谷雨便出去了,留下霜降在屋里,叮嘱她去厨房看看,帮着收拾收拾。
    霜降默默地点头,她不爱说话,其实已经在帮着剪窗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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