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江云驰没有拒绝,在思考了?????两秒后,抱着“狐狸尾巴早晚得露出来”的想法,跟在葛厂长的身后走了过去,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喝口热水吧,上完夜班肯定又累又渴,把这儿当自家一样就好,别太拘束,我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葛厂长坐下后,就招呼着江云驰喝水,满脸的慈祥。
    可江云驰却觉得瘆得慌,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往头顶冒,他不知道葛厂长这只“笑面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目的肯定不纯。
    “不用了,我不渴,谢谢厂长好意。”
    现在只要按兵不动即可,怀有目的的人一定会按耐不住主动出击,自己只需静静等待即可,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陪着耗,现在就看葛厂长的耐心和时间够不够充足了。
    果不其然,葛厂长先是拐着弯儿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平常事,然后便忍不住开始开口试探其他的事情了,只是问的这事情有点儿出乎江云驰的意料。
    江云驰眉头皱得紧紧的,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握成拳头,强忍心中怒火,咬牙冷声道:“我跟葛厂长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物没有半分关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哎,小江,等一下。”葛厂长也紧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个文件袋,递到江云驰的面前。
    “这是那位让我交给你的。”结合面前人的一系列反应,葛厂长这个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然不会相信他口中的“没关系”,反而更加坚信了内心的想法。
    江云驰冷冷瞥向葛厂长,没有伸出手去接,只是固执而又冷声地重复道:“我说了,我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见江云驰不接,葛厂长不由暗道那位的料事如神,然后根据对方电话里交代的话,轻声开口道:“这里面的资料跟你父母有关。”
    “……”果然,江云驰的神情松动了,他捏了捏掌心,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眼眸微垂,看向葛厂长手中那厚厚的文件袋。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手紧张地握着电话,耳边是电话那头不断传来的空响声,好在没过多久,那头就传来了一道男声。
    “哪位?”
    “您好,我是葛云国。”葛厂长停顿两秒后,怕对方事多太忙,忘了自己这么一号人物,于是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是广坪县钢铁厂的厂长,前不久刚跟您通过电话的。”
    “哦,是你啊,事情都办妥了吗?”那头传来一阵钢笔敲打木桌的声响,显露了它的主人此刻有些漫不经心的心情。
    “都办妥了,江同志他把文件收下了。”葛厂长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生怕一不小心哪里言语不当,得罪了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
    “干得不错,有些事情你会得偿所愿的。”
    话音刚落,那边就率先将电话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阵忙音,葛厂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觉得自己刚刚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他将电话放回原位,随后便瘫坐在椅子上,拿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何时布满的冷汗,然而擦着擦着他的唇边便露出了一丝笑意。
    得偿所愿?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葛某人有一日也能进军市级的岗位,突破现有的束缚了?
    这个江云驰还真是他的贵人!
    只是有着那样身处高位的关系,为什么这江云驰至今还待在广坪县当一个小小的工人?葛厂长撑着额头,此时又想到刚才提起那位时,江云驰难看的脸色,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道: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
    葛厂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静默片刻后,随之从抽屉里翻出一份白纸黑字的资料。
    “外资成分,涉嫌背叛国家……这罪责还真不小,难怪会被发配到这里,只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其中古怪的很,没有证据的罪,也算是罪吗?”
    葛厂长下意识地低声嘀咕着,刚嘀咕完,就立马闭了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后,默默松了一口气,他真是糊涂了,这也是能质疑的?胡乱说话,啥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
    日夜交替,转眼间就来到几天后的清晨,气温渐渐趋低,一早起来刚打开门,迎接你的便是一层雾蒙蒙的薄雾。
    在这样仙气飘飘的环境下,孟青禾一家人都难得起得格外早,热闹轰轰地围在一个房间前,你一嘴我一嘴的,笑声不断。
    只因今天是要办大事的日子,没错,孟仲冬要去拜师了!
    舅舅林文康拿出了压箱底的体面货——全家唯一一件没有打补丁的男士衣服。
    这衣裳还是当年张文华为了林文康能娶王彩晴进门,而专门花了大价钱找人换布票进城买布,然后去找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裁缝做的,这么多年了,林文康也只有过年走亲戚的时候才舍得穿那么一两次。
    如今为了孟仲冬,竟然这么大方地就拿了出来,足以看出他这个当舅舅对外甥的疼爱,以及他对外甥未来事业的支持心是多么的真诚。
    全家人轮流帮孟仲冬加油打气,让他不要太紧张,以平常心对待,就算被人家拒绝了那也没关系,换个医生继续拜师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孟仲冬和孟青禾一同踏上了前往县城的道路。
    两人到了医院后,今天接待他们的照样是郑医生,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白大褂,一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对他们带过来的药草进行筛选和分类,一边用钢笔在纸上做着记录。
    在这个时间段,孟仲冬和孟青禾就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但是前者今天明显心神不安,垂在腿侧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摸一摸斜挎包里的长木盒,在确定包里有这东西后,又偷偷呼出一口气。
    就这样反复搞了好几次后,郑长瑞都被惊动了,冷冷的眼神扫视过来,带着无上的威严,瞬间就让孟仲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乖乖的站好,再也不敢再动了。
    见状,郑长瑞方才继续手中的称量工作。
    目睹全程的孟青禾冲着孟仲冬皱了皱眉头,眨了眨眼,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见他点头,才收回视线。
    一直等到郑长瑞完成所有的步骤,给他们结完钱,见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孟青禾和孟仲冬对视一眼,随后默默追了上去,并且成功在办公室门口堵住了他。
    “你们这是有事情找我?”郑长瑞看着抢先一步拦在自己跟前的兄妹二人,歪了歪头,思考片刻后,眼前一亮猜测道:“啊,青禾丫头你是想问上次你说的收购你们村药草的事情吧?”
    “瞧我这脑子,本来上次你来我就要跟你说这事的,结果忙忘记了,幸好现在说也不迟,你放心吧,上面已经批准了,只要你们村种的药草质量过关,就没问题。”
    闻言,孟青禾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额外惊喜!
    “真是太感谢郑医生你的帮忙了,你可真是我们村的大救星,大恩人,下次我让我们村给你送锦旗,写感谢信!”
    “举手之劳,跟我客气什么?我还要感谢你们提供药材,刚好解决了医院药库的燃眉之急呢。”郑长瑞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话,明显对孟青禾的话很是受用。
    孟青禾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不过收获喜事之余,她也没忘了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于是当即笑着道:“其实今天我们兄妹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询问您的意见,请您帮忙。”
    “哦?什么事情啊?”郑长瑞下意识地看了看孟青禾,又看了看一旁的孟仲冬,顺着孟青禾的话头开口问道。
    孟青禾递给了孟仲冬一个眼神,本来是想让他开口,没曾想这家伙很会来事,居然一下子就单跪在了地上,然后一脸羞涩地看向郑长瑞。
    “请您收我为徒。”
    好家伙,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求婚呢!我的哥,你要不要这么……实诚!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救命
    医院办公室外的花坛里, 种了许多有助于养气凝神的植被,秋冬季节的狂风轻轻一吹,那股淡淡的香味便在鼻尖萦绕许久。
    走廊上三人之间的气氛格外怪异, 两站一跪,更是增添了三分尴尬。
    “收你为徒?”郑长瑞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给震住了,一向沉稳大气的他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慌神,甚至默默挪动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是的,请郑医生收我为徒。”孟仲冬仰着脑袋, 双眼无比真挚地望着郑长瑞, 满脸的期待和单纯,简直让人无法产生拒绝的念头。
    但是郑长瑞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心软的人,不然这么多年想做他徒弟的人可是从城东排到了城西,他要是心软的话, 早?????就徒子徒孙满堂了, 哪还有精力专心研究医术, 达到今日的成就?
    所以几乎没怎么犹豫, 婉拒孟仲冬的话便到了嘴边,只是下一秒, 那话便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张脸都被憋得通红,半张着干涩的唇, 愕然地盯着眼前之物。
    只见孟青禾动作迅速地从孟仲冬腰间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 那木盒上面做了简单的雕花,刻印很新, 显然是刚做没多久的, 而且做这东西的人也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但是对于他这个在城里见惯精细物件的人来说, 花纹略显粗糙,并不是很起眼,也不是很惊艳和贵重。
    可随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打开暗扣,那木盒里面的东西足以让他心跳加速,恨不得将其抢过来,拿在手里细细观摩。
    “青禾丫头,你这手里的东西莫非是黄鲟草的果实和玄姜花?”郑长瑞脚步连连向前,直接越过孟仲冬,直冲孟青禾而去,但是他尚存一丝离职,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在一旁弯着身子,仔细对着那两样东西看了起来。
    见状,孟青禾点了点头,应声道:“没错,这里面装的确实是这两样珍贵无比的草药,我们也是前不久才在深山里寻到的,此次是想将它们作为拜师礼送给您,如果您无意收……”
    孟青禾话语还未落,就被郑长瑞给打断了:“哈哈哈,青禾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哥哥拜我为师,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快,快起来,好小子,我本来以为你穿的如此正式,是去相亲对象的,没想到是对拜我为师这么重视。”
    “师父我甚是欣慰啊!”
    郑长瑞一把扶起孟仲冬,言语间已是师徒相称,这变换脸色的速度着实让人佩服。
    “您愿意收我为徒了?这是真的吗?”孟仲冬闻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喜,扶着郑长瑞的胳膊也越来越紧,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竟如此顺利。
    郑长瑞面上强装镇定地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孟仲冬手里抽回来,其实心里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这臭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这是要掐死他吗?!
    “当然是真的,我郑长瑞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不骗人,小子,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以后可要好好跟着我学本事,切不可偷懒耍小性子。”郑长瑞一边肉疼地敲打着孟仲冬,一边用余光死死盯着那两株草药,生怕下一秒它们就会消失不见。
    “谢谢郑医生,不,谢谢师父,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认真地跟着您学习的,小妹,师父他愿意收我为徒了!”孟仲冬此刻高兴极了,只差没有爬上房顶大声昭告天下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郑医生您一定会倾囊相助,收四哥他为徒的,这两株草药现在就作为拜师礼赠与您,希望它们能在您手中发挥真正的效用。”孟青禾也不墨迹,见郑长瑞开了金口,径直将那木盒子塞给了他。
    见孟青禾动作如此“粗鲁”地就将这么宝贵的草药随意塞给自己了,郑长瑞简直心疼得在滴血,只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既然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如此大大咧咧,简直暴殄天物啊!
    想到此处,郑长瑞没忍住朝孟青禾瞪了一眼,然后才无比轻盈地将那木盒子双手抱在了怀中。
    一直注意着郑长瑞一举一动的孟青禾自然接收到了他的目光,暗自撇了撇嘴,哼,总归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还那么小心翼翼作甚?
    没人知道,她这个原主人才是最心疼的那个!呜呜呜!
    本来他们是只打算用一株玄姜花当作拜师礼的,可是后来她又想了想,觉得这可能分量不是很重,远远还够不上拜师学艺的对等程度。
    而且郑医生平时对他们也是照拂颇多,不光做主用市场高价尽数收了他们的药草,还教她调养身体的珍贵中药配方,近日更是为他们村的草药收购计划跑上跑下,劳累辛苦的很。
    再加上如果郑长瑞日后真的收了孟仲冬为徒,肯定更是少不了他的照顾。
    于是她便在拜师礼当中加了一小块儿价值连城的黄鲟草果实。
    果不其然,识货的郑长瑞拒绝不了这等“神药”的诱惑,果断又干脆地应下了拜师一事,只要他应下了,那么按照郑长瑞的性格和自己对他的了解,教授孟仲冬,他肯定不会吝啬和耍假把式。
    这下,孟仲冬的拜师学艺一事算是圆圆满满,完完美美的结束了。
    因着大环境,虽不能大张旗鼓地举办拜师仪式,但是一起吃个饭,喝杯敬茶,倒是无碍的,所以一直等到郑医生下班后,三人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饭,约好了授课时间,方才各自告别。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饭桌上,郑长瑞出言考察了一番孟仲冬,他除了个别没有回答上来外,其他有关草药基础知识倒是全都回答上了,难得得了郑长瑞几句夸赞,这对孟仲冬来说,无疑是增长自信和信心最好的猛药。
    万事开头难,孟仲冬学医之旅并不容易,只单单掌握了一些草药知识,在这条路上并不算是多么厉害的事情,反倒只是一块入门砖,而想要用美丽的砖头铺就整条阳光大道,还需时间和经验的积累,以及不可或缺的——努力和汗水。
    这对每行每业的人来说,都是同样的道理。
    孟青禾最近也忙到飞起,在冬季悄然来临之际,她的草药田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霜冻来得猛烈,一些不耐寒的草药品种一夜之间见了阎王。
    但幸好只是一部分,她连忙召集村中草药种植小分队的所有人大力抢救和提前抢收,并且托大队长在熟人那里购买了一大批的塑料布,这玩意儿常见于农村置办宴席遇上雨天时,撑在院中半空中,用于抵挡雨水的。
    可如今孟青禾却将它们全部用在了田头,将细细的坚韧竹条插在土里,弯成一道道拱门,再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塑料布,形成后世常见的“温室”,用来帮助脆弱的草药抵御突如其来的严寒。
    村民们在地里刨食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阵仗,有些人直呼长见识了,可有些人却在暗地里骂孟青禾虚张声势,乱用村里共同财产,一个破药草哪有这样金贵?
    孟青禾是知道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说了什么话的,但是她沉默不语,并不出言解释,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用事实狠狠打脸。
    所以在众人得知那堆抢收的所谓的“破药材”居然在城里卖出了惊人天价,以及在“温室”的保护下,奄奄一息的药草重活后,一个个的全都呆楞在了原地。
    等回过神来后,随之看向孟青禾的眼神便像是看见了财神爷,追在她身后拍马屁,说好话,甚至主动道歉求原谅的,那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毕竟谁会跟能帮自己赚钱的锦鲤作对呢?
    但是就在一切事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孟青禾却病了,且病得不轻。
    这病来势汹汹,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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