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松行依旧冷着脸, 完全不给人面子:你说你的, 我跟明珠之间的事情, 不需要外人置喙!
    就差把你离我远点写在脸上了。
    明珠眨了眨眼,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更加可怜谁。
    虞静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 也不甚在意,对着明珠眨了眨眼,示意她也不要在意, 继续说起来萧沅少女时代的学院生活。
    不同于萧沅, 虞静的家庭关系非常复杂,父亲是一方富商,天性风流多情,府里面姬妾无数。虞静的生母地位低又胆小怯懦,总是被欺负, 导致她自小便性格刚烈、外厉内荏,要不然,连饭都会被欺软怕硬的管事克扣, 这样的性子也就让她极为不好相处。进入到书院后, 跟同窗相处也并不融洽。
    起初她跟萧沅也丝毫没有任何交集,并非一类人,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她也确实不喜欢处处圆滑的萧沅, 她的潇洒简直是对自己的嘲讽和侮辱,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怎么会懂得穷人的苦?
    直到后来, 两人因为城建课结业考试,名次并列第一而牵扯在了一起。那时候虞静仍是不服气的,她努力了很久,几乎将全部的心思和天赋都用在了上面,终于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也只是为了证明,出身并不会局限一个人的眼光和能力。而且她反复对比了两个人的作业,始终觉得,自己略胜一筹,便打算去找老师问个清楚。
    然后就听到萧沅正在跟老师说起来这件事。
    若是将我们两人的思路合并,用于雍州府的城防工事,也当是个法子。
    听到这句话,虞静顿时愤怒不已,正要闯进去的时候,又听到萧沅说道:我的名字就不必上报了,她比我需要这份名气。而且,一旦我的名字出现在了上面,那些人便不会尊重她的意见,很容易执行失误。
    老师很惊讶:你的意思是,让虞静跟随工部,共建城防工事?
    她既然在这一方面有此天赋,便该竭尽所能发挥出来。书院的目的,不也是为我东郡挑选合适的人才吗?不实地去做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纸上谈兵不可取啊。
    虞静那天怎么回去的宿舍,现在也只依稀记得当时的浑噩茫然,以及天降惊喜的不知所措了。后来,她也果然被城防工事部的人请去,参与大坝的设计施工,并因此顺利进入到了东郡的朝堂之上,崭露头角,获得了话语权。
    明珠若有所思,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来说,这确实算得上知遇之恩,但是,虞静还如此年轻,就来到贺兰府,帮忙养育故人之子,这可不像啊
    虞静保持着微笑,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皆是之后在书院发生的一些事情,看来那次的举荐,确实也对她意义重大。
    明珠当然不知道,崭露头角、取得话语权这件事,对虞静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终于不再是家族的联姻工具,而是,得以成为了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有自己的思想意识、有自己的喜好、可以独自决定自己人生的、活生生的人。
    那一年,她十七岁,如愿跳出了生来的束缚和压榨。
    虞静永远都记得,那时候的巨大惊喜,至死难忘。
    再后来,她抱着极大的善意去跟萧沅交往相处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才智、她的见识、她的温柔无一不令人着迷。
    但是这些话这些心思,她从不敢告知任何人。贺兰松行虽然在感情方面极为迟钝,但不代表他始终不会察觉,到那时,事情就恐怕更无可挽回的余地了。
    萧沅已经不在了,她只是想要帮她守住,最为挂念的人,除此之外,虞静并无任何心思。她也看得出来,明珠是个十分聪慧的姑娘,很像她的母亲,所以,她应当能够明了自己的意思。
    明珠果然没有再问,只专心听着关于母亲的往事,暗自在心里描摹着她的模样儿,偶尔感叹一两句。
    娘亲好厉害呀。
    娘亲还会这个呀?我都听不懂。
    我也好想看看母亲当年修建的防洪工事。
    贺兰松行立刻应道:明日爹爹带明珠去看,这季节正是涨潮的时候,还能看到好多五彩斑斓的海鱼,漂浮到岸边来。
    明珠立刻就高兴起来,满心期待:好啊好啊。
    既然虞静的心思并非她所想的那样,明珠也就不再针对她,大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要如何说得清呢?何况,母亲已经故去,她不能对母亲的密友不敬。而且,弟弟也确实需要人照顾。
    贺兰松行事务繁忙,又粗枝大叶,觉得男孩子就该野蛮生长,这个理念很显然不适合体质不太好的贺兰亭之,有虞静悉心照料,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明珠转过头,就跟父亲商议明日去看海的事情了。
    虞静也静悄悄告退,走出明珠的远落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贺兰亭之正从书房走出来,看到虞静的表情,微愣了一下,随即明了:静姨跟姐姐交谈过了?看来结果不坏。
    虞静点头:比我想的还要通情达理。
    贺兰亭之笑:贺兰家的人,脾性都差不多,哪怕姐姐被养的稍显骄纵了一些,也不会改变本性。她肯定如母亲一般,温柔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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