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母没待两天就从乡下回来了,一回来就抱着乔茵问起了之前在幼儿园卖东西的事。
    乔茵眼睛清亮一脸天真着说:“没有谁教我,是我看到别的同学也这么做,觉得好玩就跟着他们一起做了。”
    确认这件事不是乔筱然教的之后,乔母的脸色缓和了,一脸嫌弃说:“跟你妈一个性子,不安分。”
    高衡这段日子来看乔母的次数少了很多,乔母理解,听到他来了的事,放下了手里头的杂志牵着乔茵下了楼。
    人老了之后爱说的总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乔母没那么爱谈生意场上认识的人,说的都是从前街里街坊的朋友。说起年纪大了,总是躲不过这个人上周摔了进了ICU,那个在医院躺了一年的上周终于是没挺过去这些事。
    说累了乔母才喝茶:“也就你能听我念叨这些,筱然听两句就不许我说,觉得唠叨。”
    高衡在教乔茵写字,看她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着笑:“她性子急。”
    不知道为什么,高衡觉得跟乔母和乔茵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平静的,所以就算忙他也会过来,听乔母念叨,看乔茵笨拙地写作业,他不觉得烦闷,反而会平和许多。
    “忙吗?不忙的话留着我让他们把饭做好,你替我看会儿乔茵,我下午约了个体检。”乔母问着。
    高衡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不急,便答应下来。
    乔母一走,乔茵就不想写作业了,拿着遥控器眼巴巴看着高衡,高衡跟她讲了条件,让她看半个小时动画片再去写作业。
    给乔茵检查作业的时候高衡问:“你妈妈今天来接你吗?”
    乔茵盯着电视摇头:“不来,妈妈这几天心情不好,而且很忙,让我跟外婆住。”
    “心情不好吗?”高衡转头。
    “嗯,”乔茵的眼睛还是贴在电视上,“前天晚上她还哭了。”
    前天……
    高衡敛眸把书本给乔茵收拾好,收缴了遥控器,不管乔茵的恳求把作业本递到她面前。
    “最近……你爸爸还有找过她吗?”高衡轻声问。
    忽而乔茵的脸色就变白了,她一用力铅笔的头就断了,高衡拿来削笔刀给她重削。
    “怕爸爸吗?”高衡摸着她的头。
    良久,小孩点了头。
    高衡把铅笔削好再重新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乔茵已经要哭出来了。
    他慌忙找来纸巾给她擦鼻涕眼泪:“怎么了?”
    “爸爸……爸爸,不要我。”坐着的小孩一下子哭了出来,高衡蹲下身哄她,拿玩偶逗了她好一阵她才平缓为抽泣。
    他不敢细问,只能又打开了电视,乔茵抱着玩具这才又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的时候乔母还没有回来,乔茵已经乖乖洗完澡被保姆哄上床了。
    这时固定电话响了,高衡接起还没出声就听到对面虚弱开口。
    “妈,你让人把书房第二层抽屉里那个感冒药给我送到公寓来。”
    是乔筱然的声音。
    高衡正欲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犹豫了一阵,他到书房拿了那盒感冒胶囊出了门。
    乔筱然睡得半醒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脚步虚浮开了门,看到高衡的瞬间清醒了几分。
    “感冒药。”他拿出了药盒。
    盯着那盒子看了叁秒,乔筱然说:“进来吧。”
    公寓客厅里没什么人气,卧室却是足够凌乱,她没带来多少私人气息,只剩下一只香薰算是她保留的习惯。
    “坐,喝水。”乔筱然取出门口一箱矿泉水里的一瓶给高衡放在桌上,自己开了另一瓶吃药。
    叁个玻璃杯倒扣着在橱柜上落灰,厨房里只有一袋咖啡豆,还过期两个月了。
    这日子过得有些糟糕随便了。
    高衡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感冒药:“不是有药吗?怎么还要那一盒。”
    “因为这盒劲儿大,一晚上过去一定能好。”她揉着太阳穴说。
    这盒药是一家香港药企生产的,对于她来说,吃一粒能睡死七个小时,醒来之后什么重感冒症状都会消失,上回发烧之后症状一直没消失,她难受了好几天。这药在药店很难买到,她让袁素找了半天也没消息,就只能取旧的来。
    “你去看我妈了?”她问。
    高衡点头:“帮忙看了会儿乔茵。”
    乔筱然为了气氛不尴尬,就把高衡他们发来的活动方案从电脑里调了出来,耷拉着眉眼说着要修改的地方。高衡记下之后她才停止了絮叨。
    “上回,”高衡开口,“对不起。”
    乔筱然握着水瓶僵硬说了句“没事”,她倒是宁愿高衡不再提起。
    “乔茵为什么这么怕季恒?刚才提了一句,她看上去不太好。”高衡把她桌上的药都收拾起来放进抽屉。
    他继续收拾着这客厅里的东西,乔筱然陷在沙发里看他动作,摇晃着水。
    “之前我跟他吵架的时候,他把在房间里的乔茵带出来听我们吵,故意激怒我。第二天我等到乔茵放学的时候去接她,老师说人已经被接走,到深夜了派出所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领人,季恒开车把乔茵带到郊区一个地方,把她放在路边就走,是过路的人的警。”
    她声音沙哑说着这件事,高衡把被子擦了一遍,察觉到她深重的怒意。
    乔筱然一想到季恒从房间里把已经睡下的乔茵拽到她面前,还有她在派出所见到浑身脏兮兮的乔茵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生气。也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拉着乔茵在路边给季恒打了电话,提了离婚。
    所以季恒但凡再在她面前提起乔茵,她就会视为一种要挟。
    高衡那时候在外地公干,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乔筱然要离婚的事,乔母每每提起都是叹气,不愿多说。
    现下他擦着被子,透亮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脸,高衡轻轻把被子放到橱柜里,还是发出了碰撞的脆声,他低声说了句“他有病吧”。
    “你这屋子要是长住,还是请人来收拾着吧。”他接着说。
    “乱得你都看不下去了。”乔筱然瞥他。
    “卧室我就不给你收了,自己注意点儿。”
    乔筱然点头,看他要走,起身要送时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她伸手就要开门,高衡“诶”了一声,看门已经开了无奈说:“以前就跟你说要先看猫眼。”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打开门,见到面前穿警服的人,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好,是乔筱然吗?我们是市经侦的,现在你涉嫌一起合同诈骗案,麻烦……”门口的警察出示了证件就说道。
    听到“合同诈骗”之后乔筱然就好像耳鸣了,她怔愣了一会儿,隐约感觉到高衡在跟那个警察问着什么事。
    “我能先打个电话吗?”她冷静下来问。
    “不行。”
    被拒绝之后,她望向皱着眉的高衡。
    “能,”乔筱然双唇开合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交给你吗?”
    高衡看了看外面的警察,才又看向她。
    “好。”
    听到他应答之后,莫名的,她松口气,脑子里一团乱麻,心却安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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