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能慢慢呼吸,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
    此法甚好用,只苦了齐凌。
    她柔软身躯只覆一层轻罗寝衣,腰背叫汗水潮润,衣紧贴身,青丝云水一涡,丝丝缕缕沾黏玉质后颈,幽幽香气泛出雪肌。
    半载未近身,又险些永失,这般抱在怀里,难免心驰神动,思绪翩翩,不知所以。
    但这胎不似先前怀太子那样稳固,一日日熬着异常艰难,总是在将失未失边缘,他是半点也不敢造次。
    耐不住了,也只是低下头,鼻尖埋入春草一样细细软软的黑发里,在她后颈上轻轻烙一个滚烫的吻。
    或是燥意上来了作势威胁,手下却只是拂荡一阵春风般,恐落下一点重量,静悄悄环住那生机流淌、温热茂然的小山丘。
    虽然艰难,好在这柔软的凸起还是一日一日,慢慢的隆起来,像春日一根瘦弱的草,被一滴露水滋养着,也悄然硬挺,推破了土层。
    朱晏亭曾猜测这孩儿这么娇小,一定是个女儿。
    但齐凌很笃定:是个儿子。
    他说这话时,手里执卷,灯下面有倦色,多日没有睡好了:还没出世就乖张忤逆,不事君上,处处和他父亲作对,至今没感受半点体贴孝顺,不像女儿。
    朱晏亭被他这话逗笑:陛下作威作福惯了,和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儿也要摆架子。昱儿不也是你儿子?是不是柔善和顺,日日吵着要父皇,哪里不孝顺你?我倒觉得这孩子很像你们齐家公主的性子话到半截,觉得对自己母亲不敬,忽然止住了。
    齐凌挪开书卷,看向她。
    已是秋节,窗外秋风瑟瑟。
    因为她身弱,殿里地龙已早早烧起来,拢得极暖。想来是地热拂面,而不是被他黑亮的眼眸盯得面上生烫。
    那书卷不知何时落的地,也看不清侍女宫人是否还在侧,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抱着揽压在榻上。
    这点亲昵是偷的香。
    素腰丰隆,一襟晚霞,半带巫山。
    她面颊渐渐泛红,脖颈向后仰,腰微微挺起,才感到腹沉些许吃力,被手掌托承着,一股青丝被他清瘦指节握起来,堆到颈畔。
    乌云绕绕,如云如雾。
    柔情满溢于胸,随呼吸起伏,孕中丰柔,迎他薄唇隔衣扫掠,含珠湿衣,当真是偷香窃玉。
    她有些恼,明知不得又偏要行,不过是自找罪受,情急了竖着眉推他肩膀。
    他轻轻嘶了一声,肩膀伤口还疼似的,她便不做声了。
    只得任他胡闹。
    委落枕上的颈陷软枕中,冰凉丝绸反衬身如火烧,指尖慢慢抓紧枕沿。
    他还是停下了,一点笑意藏在深深黑眸里,于极近处凝视她,嘴里说些不着调的孟浪话,又有些认真。
    你也是我们齐家的公主。
    是我的。
    欢娱之时,流光易逝。
    时日如梭。
    几日后,椒房殿遣放了一批宫人。朱晏亭担忧自己母亲的墓地年久失修,放几个旧仆去陵邑看守,也有为腹中孩儿祈福之意,齐凌没有过问。
    这几人是在某一个清晨离开宫殿的,那日她醒得很早。
    醒来时头枕皇帝臂间,被衾散乱,炉里香烬冷。此时约莫四更,天色还黑,他犹自阖目安睡,睡得很沉,连她起身都没能扰醒。
    寝殿又渐渐放满他的东西,被他的气息掠夺霸占。
    玄端、燕居之服、头冠、玉佩、双印、佩剑、佩刀。
    这些都是今日备好送过来的,她垂指一一抚过,珠玉泛冷,流锦似水,熏过脑麝之香。
    检视后自行梳洗,宫人捧来水、衣裙、首饰、妆奁,鱼贯相入,足踏地上静默无声。
    她想起有一个想梳的发髻,轻轻对执梳的女官说了,对方却面露愕然之色,惭颜请罪。
    才想起这是鸾刀才会梳的髻,样式古奥,早已流散不兴。
    朱晏亭笑了笑,没有为难她,随意换了一个发髻,一横白玉懒挽,青蚨宝簪缀点,披厚氅遮挡晨风,走到门外。
    天际微明。
    她漫步走到一处阑干,凭栏远眺,万千宫室堆叠,晨曦播洒,似轻纱、似薄岚。
    那几个离宫的宫人已走到约莫百丈远,身影如豆,挪动在白玉御道里,其中有一个停了一下,走出几十步,停下来,好像被催促着,又慢慢地走了。
    宫车等候在双阙外,听不清车辙的声音,只看到幢幢一影,很快就消失在宫室楼台间无数光影横斜中。
    她怔怔出神时,感到一双手臂环住了腰,身后被纳入一个温热怀抱里。
    拥上来的手掌好像习惯了,掌心向内贴在腹上。霎时暖热遍体,寒风不侵。
    他从身后依来,垂下头,下巴轻轻贴她颈窝。
    嗓音低倦:一大早在这做什么,风这么大。
    朱晏亭被他鬓发痒得缩了一下脖子,余光瞥见他还未更衣,寝衣外随意披了件大氅就出来了,好笑又好气,推了推凑来的额:陛下,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君子不当如此,速去更衣。
    他只是答应,但不动,身形岿然如山。
    过了一会儿,朱晏亭又道:四更了,还要磨到什么时辰,早上还有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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