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隐约的印象,古淑范有好几次想找她麻烦的时候,似乎都被一人拉开了。
    她当时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并没有去看拉走古淑范的人是什么模样。
    那一点稀薄的记忆,好像是一个比她们大两三岁的少年,和风昭然差不多年纪,也和风昭然差不多斯文清冷。
    在她的整个少女世界里,风昭然太过耀眼,光芒太盛,完全遮住了别人的身影。
    此时姜宛卿打量着眼前的徐茂知,心中微有一点感慨。
    原来是你啊。
    但古淑范的话里已经透露出太多的意味,姜宛卿神情没有露出一丝异样,是本宫记性不好,让徐公子见笑了。令表妹对本宫无礼,本宫略施薄惩,如今惩戒已过,你带她回去吧。二位带来的礼物一定会如数发放给灾民,本宫先替灾民们谢给二位的好心。
    她的话堂皇而客套,徐茂知也应付如仪,躬身行礼后,带着古淑范离开。
    古淑范临走前还向姜宛卿道:你等着,龄姐姐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打着他的幌子招摇,定有你好受的!
    表妹慎言。徐茂知声音不大,但神情极为严厉,庆州本是庆王辖下,太子妃娘娘以庆王妃娘娘的名义行善积德,乃是为庆王妃着想,你休再胡言乱语,不要让我后悔带你出门。
    最后一句后显然极具杀伤力,古淑范终于闭上了嘴。
    两人离开之后,贵妇们纷纷议论起来:听说这古家的郡主整日粘着徐家的公子,原来是真的。
    若真能成事,倒是亲上加亲。
    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段放得这般低,终是不好
    姜宛卿敷衍着听了几句贵妇们毫无新意的碎嘴,借口有事,便往后院来。
    才转过回廊,就见柱子后面露出一截眼熟的粗布袍角。
    姜宛卿讶然:殿下还没走?
    风昭然语气淡淡的:有如此热闹,孤若走了,岂不可惜?
    这话里透出来的酸味,把他自己都薰到了。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他说错了。
    什么错了?
    他说你性子柔善,善是颇善,其实半点不柔,那些柔顺都是你为了避免麻烦,不得不学出来的,真正的姜宛卿,是那个为了母亲肯挺身而出、死不认错的倔小孩。
    暑热已经渐消,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明晃晃的,晒得叶片发白,姜宛卿抬手挡了挡这耀眼的日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在心中拿水晶盒子存了许久许久的画面,她原以为,这个画面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原来殿下还记得那样的小事啊,我都快忘了呢。
    姜宛卿轻轻吐出一口气,模样看上去甚是轻松,不过有一件事我可真没想到。殿下从前说她们针对我是因为嫉妒我,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风昭然没说话,他站了一会儿,脸色肉眼可见地发沉,不悦之意浓得能滴下来。
    然后转身便走。
    殿下这就走了?
    姜宛卿前面那话完全是故意的,见他走人,心里顿时一松,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很害怕他会继续跟她聊当初那件事。
    那件事被她放在心里太久,跟心脏已经凝为一体,哪怕是轻轻提起,心脏也分外酸软。
    风昭然没有回头,声音凉凉地飘过来:人家过来随礼,总要送他一程。
    姜宛卿直到第二天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道观帮忙的官眷们急急忙忙来告诉她,古淑范和徐茂知今早刚出城,两人的马车都翻了。
    据说现在百姓们都说是古淑范冒犯太子妃,所以上天降下了神罚。
    毕竟那是出城的官道,近日又没下雨,平平整整干干爽爽,断没有两辆车一起翻倒的道理。
    官眷们纷纷议论:你说这怪不怪?车子好端端的,竟然同时翻了!
    姜宛卿默默端起茶盏喝。
    车子好端端的自然不会翻,但万一给人动了手脚,那就保不准了。
    看来她得识相一些
    因为风昭然的心眼真的非常非常小。
    *
    各处房舍都已经住满了,因为天气尚好,寒风未起,所以不够住的地方还搭了许多茅屋。
    茅屋搭起来便捷,灾民们自己便可动手,沿各处寺庙道观皆围绕了一圈。
    因着盖房子费时,这场声势浩大的法事从九天九夜延长成了七七四十九天。
    姜宛卿动念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么辛苦,头几天还有些精神,后面几乎回到房里,脑袋一挨着枕头便睡了。
    她这边一切顺利,风昭然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在灾民差不多都得到了安置的时候,风昭然开始着手安排修堤事宜。
    河堤是拿银子堆出来的,但陶润安咬死没有银子。
    据说陶润安的原话是:朝廷去年那二百万两银子的拨款,先是修堤便耗去了一百余万两,剩下的全给沈怀恩贪了啊!今年的修河款又还没下来,下官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是一人一日五十文钱,就算是十人一日五文钱,也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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