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听了慌忙把嘴里葡萄咽下:走?这么急?
    我说:当然急了,不然留在都城干嘛。
    栗子神情有些不自然,目光乱飘,犹疑着冒出一句:那,那我留下。
    你留下?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能离开都城,再也不想回来了么。
    我要留下。我,我要回李家。
    李家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今天也去拜访过李将军了。他乃忠良,太子登基后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这跟忠良不忠良没关系!栗子眉间染着愁意,以前我看不起我爹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还开玩笑说他早晚得罪人,把李家带沟里去。可是现在,荆禾,我遭受过那些之后,我开不出玩笑了。我知道我爹一直希望我留下帮他,朝廷虽让我讨厌但我不能再自私地逃走了。
    栗子我心情复杂。与他分别这几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他有时好像变了个人,身上长出了刺。我明白一味地劝他就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我不是他,我没资格认为他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我当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你如果真的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我也不着急走,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他倏尔露出一抹粲然的笑容,明明是我熟悉的模样,但语气又那么陌生,夹杂着疲惫:我没事的,你们要走就快些走吧,别耽搁。回头等那太子作妖反悔,万一再给你们找茬。
    我抬手摸了摸身边沈堕的脸蛋,对栗子说:放心。看到这位比山君还凶猛的大反派了吗,我小弟!慌什么。
    栗子很嫌弃,扯了扯嘴角:行行行了,少在这给我秀,我要睡觉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他艰难地挪动着躺下,一旁的虞姑娘想伸手帮忙,却被他给躲开了。虞姑娘讪讪地收手,说:我,那我也回房了。
    我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像有点情况,但眼下显然不是个询问的好时机,道了声早点休息,我拉着沈堕出去,把整个三楼都留给了栗子。
    我们来到二楼,沈堕的房间就在我旁边,我先把他送到门口,帮他推开门:公子您请。
    沈堕往里看了一眼:太黑了,这间不好。
    扭头进了隔壁我的房间。
    我刚跟进去,他就自然地把门给反锁上。我说他:两间明明是一样的好不好。
    他拉着我把我抱进了怀里:不一样,这间有你。
    夜很静。
    明明关着门,却好像能听见那簌簌的风声穿过都城的长街,撩起树上的叶子,一阵一阵,此起彼伏。
    我问他:沈堕,你刚才在害怕吗?
    他沉默。
    你怕我会跟栗子一起留在都城?
    你若想当真留在都城,我也会陪着你。
    沈堕?
    你手里有天焰刀,不必去依附任何人,留在都城照样可以自由随心。
    我有点不明白。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跟你去江湖吗,怎么现在说的,好像你又做足了我留在都城的准备我推开他,试探着问他,天焰刀不是羌蓠前辈白白给我的,对不对?
    夜色里,他一身黑袍,隐于阴影之中,他总是这样,仿佛浓浊黑夜才是唯一能配得上他的颜色。可是我又时常觉得他是向着光的,他只是习惯让自己待在黑暗中,然后在黑暗里贪恋光的掠影。
    他深炯的目光望着我:刀是我问我娘要来的。之前我与你说过,我曾传信给她,告诉她我有了心上人。传信时,太子与扬威夫人尚未曾露出马脚,我还打算着等你带着汉清回都城,就能让太子保你。但我这人生性多疑,喜欢做多手准备,所以在信里提出跟她换刀。
    你怎么不跟我说呀!我就说羌蓠前辈怎么可能误以为我怀孕了,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你拿什么跟她换的?
    拿嗯沈堕有点心虚,也没什么,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就是她没跟你提过么,以后若我有了孩子,须得送去给她,由她教导。
    然后?
    然后我所练武学与她几乎没有半点关系,她一直对此怀恨在心,想找个机会把仓灵山再次发扬光大,却又对别人信不过。所以,她,想让我们的孩子去做仓灵山少主。
    仓灵山可是比连星阁名声还大的魔教,出生就是魔教少主,人生听起来就很坎坷的样子。我有点心虚地摸了摸天焰刀要不我以后还是不生孩子了吧。
    沈堕以额头抵着我的:荆禾,不管是留是走,我只是不想你为难。我希望你能完完全全遵循本心,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受拘束。
    我每次听他对我说这些话,心里都会万分动容。他是旁人眼里最可怕无情、果决□□的大魔头,他给人的印象从来与温柔和善没有半点关系,可他又的的确确是给了我能给的所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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