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远面上未做声,内里却是嗤笑,他娘的娘家哪里有这号亲戚,他眉心一挑,又看了一眼书生,忽而猜出了此人是谁。
    登时他心中冒出了一团火来,先时辜负了他娘也就罢了,合该是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这朝他娘都踏实过着日子了,现下却还巴巴儿跑来纠缠,他恨不得上去给人一个耳刮子。
    若不是此人私见了他娘,又说些不明不白的腌臜话,她娘哪里会勾起伤心往事,心中不安最后做的极端。
    噢~先生说的这户人家我晓得,只不过张家清贫,住的也远,我正好要上山去,不妨先生跟我一道吧,我给先生指路。
    书生疑惑道:这张家住在山上?
    你说的这户张家是猎户,房舍自然是在山上的,也方便些嘛。
    书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眼间一闪而过一丝嫌弃,不过想着既是都已经到了此处,不见着人又有些可惜。
    那就劳烦小友了。
    张放远没说话,沿着山路走到了前头。
    书生跟在张放远的身后,看着前面面向青涩不多大的孩子,个子长的还真高,和头都差不多高矮了,步子又矫健,他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又渴又累,他又不好意思叫个孩子走慢些等着他。
    左右瞧着这村子也不比他故乡的村子好多少,这张家又在偏僻的山上,还是个穷苦农户人家,曾大人瞧不得他家里清贫,曾小姐又不肯也他私奔,还以为会嫁个多好的人家,到头来结果嫁到外县这么个地方。
    他不禁摇头,曾家亏得还是官宦人家,竟然这般没有眼见,而今他乡试已过,是正经的举人。
    先生怎的前来鸡韭村了,可是有要事?
    书生听见张放远的话,这才拉回了思绪,道:小生前到府城乡试,如今中举,返乡路过泗阳,顺道便来看看亲戚。
    张放远冷嗤了一声,原来是上赶着炫耀来了,还真是有心了。
    那可恭喜先生了,快些吧,路还远着。
    诶,好。
    书生跟在张放远的屁股后头,走了得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实在是累得直不起腰了,这当儿张放远道:好了,我只到这儿,要跟你分路走了,我得去另一头捡柴。
    啊?书生四顾,瞧着周遭一望无际的山林,半点子房角都没瞧见:这张家在哪儿啊?
    张放远插着腰,遥手一指:咱们现在已经把坡上完了,接着就是下坡了,好走轻松。
    可这路我也不认识啊。
    你瞧着拢共就一条路,你按着走下去拐个弯到尽头就是了。
    说完张放远就摆了摆手,兀自往另一头去了,书生正想再嘀咕几句,可看着小孩子跑的还快,一会儿就没影儿了,书生捶腿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何必折腾这一遭。
    张放远跑远后绕过山道蹲在高处看着那书生在小路上焦头烂额的慢慢挪动,他斜嘴正要笑:你作何把人家骗到山上来?
    背后冷不伶仃冒句话出来,张放远肩膀一缩,连忙回头去:禾哥儿?
    张放远有些柳暗花明的感受,在山脚下蹲了半天没见着人,倒是在山上撞见了。
    那人脸生不像是咱们村的,再下去些就得要到猎户捕猎安置陷阱的地方了,要是掉坑里了该怎么办?许禾望着走远的书生:你也忒坏了。
    张放远站起身来,许禾连忙闭上了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些,张放远笑了起来:我坏?你一直看着我把他带到这儿不也是没吱声儿?
    许禾被说中心思微垂下了眸子,握紧了些手里的柴刀,闷头要走,忽而听见山道上一声惨叫:啊啊啊,我的脚!
    两人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去瞧,只见那书生被鼠夹子给夹住了脚,张放远见人滑稽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书生躺倒在地上,听见动静看了过去,见着发笑的就是带路的人,气的脸色发红:小兔崽子,你竟然敢蒙骗我!
    大哥咱们村就没有你说的这号姓张的人,走错道了吧您。
    臭小子!你这么忽悠我,看我不揍死你!
    书生气的起身跛着脚想上来追,张放远抓起身旁人的手撒腿就跑,两人都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又熟悉山路,眨眼就没有影儿了。
    两人跑了老远才停下,许禾喘着气:我看那是个读书人,你干嘛欺负人家啊?
    他是我娘娘家那头的无赖,以前我娘做姑娘的时候那王八蛋欺负他,现在考了点儿功名还大老远的想来找我娘炫耀,我没把他推河里去已经是有点善心了。
    说着张放远便啐了口唾沫。
    那我能引着他去见我娘嘛。
    许禾微微吸了口气,想着这人还挺恩怨分明,轻笑了一声,一低头发觉自己的手还被人攥着,他连忙抽了回去:我、我去砍柴了。
    张放远连忙跟上去:左右我也没事儿,我帮你砍柴呗。
    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我力气大,一个顶你俩。张放远跑上去并着许禾的肩,一侧手就把许禾手里的镰刀给顺到了自己手上:这当儿天气好,山里什么野葱、菜头、刺包春芽多的很,我帮你砍柴,你就去摘野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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