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半边身子重新没入暗巷。
    陈濯的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从陆少珩的唇上滑过,眼神再次接触时,瞳仁里已经不带半点温度。
    不认识。
    说完,他没有等同行的其他人,先一步朝前走去。
    * * *
    不同意。
    清晨的阳光正好,陆少珩一滩水似的瘫在楼顶花园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冷冰冰地给出了三个字的答复。
    佳佳着急了:他们开了很高的价格耶,这钱和白捡的有什么差别,而且把我们酒店拍进电影里,这是多好的宣传机会!
    也不怪佳佳急眼,就在今天早上,大堂里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自称是《月的独行者》的美术师,想包场整个民宿作为电影的拍摄场地。
    听到这个消息,可把佳佳高兴坏了,把民宿借给剧组拍电影,怎么看都是百利无害的事,还能每天都看到明星。
    于是她热心地揽下了这个活儿,等到陆少珩一到店里她就找了上来。
    谁知道陆少珩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绝了。
    为什么?佳佳追问道,虽然陆少珩已经发布了转让信息,当她心里并不相信他会真的把这家店盘给别人。
    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陆少珩失去了耐心,一开口就带着火气:你今天没有其他事儿干了?
    那两个人又礼貌说话又客气,开价还大方,我才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佳佳闹起了脾气:人现在还在大堂等着,要拒绝你自己去。
    陆少珩拿佳佳没辙,只好放下书本,自己走这么一趟。
    奇怪的是,见到这两位美术师之后,之前死不松口的陆少珩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没有再拒绝,而是开出了一个离谱的价码。
    这个价格别说是借个民宿,就算是在棚内一比一搭个内景,也都足够了。
    美术师知道他这是狮子大开口,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面露难色。但他们也没有马上给出答复,而是说要回去请示一下。
    半天之后,剧组打来了电话,说制片接受了这个价格,不日将进场拍摄,让陆少珩做好准备。
    佳佳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不知该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冤大头,还是佩服陆少珩这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
    当天晚上,酒吧照常营业,台上临时换了支乐队,没人知道原因,只当是老板又在没事找事。
    陆少珩没有再去酒吧,而是独自泡在了二楼的无边泳池里,面对着苍茫雪山。
    他的身体自然放松,仰身躺在水面上,出神地望着夜空下的白茫茫的一角。大自然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每当陆少珩心有郁结的时候,出来看看这座山这片天,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
    然而今晚这个方法失去了作用,他脑海里有各种想法在纠结缠绕,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前年当地藏民去转山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去了。陆少珩入乡随俗,置办了皮革围裙、手套木板、护膝护肘,和虔诚的朝圣者一起一路磕长头,绕着雪山走了七天七夜。
    当时他向神山祈求了什么呢?其实他已经不大记得了。但在这么一个夜晚,他突然对这个愿望有些在意起来。
    陆少珩飘在水面上,努力回想着自己转山七天才许下的心愿,想得正入神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落水声。
    他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只手臂从背后紧紧箍住了他的前胸,将他从水里拖了起来。
    陆少珩本来在水里浮得好好的,突如其来的这一拉扯,反而让他狠呛了口水。当下他也顾不上太多,狼狈地趴在来人的肩上,咳得昏天暗地,连脖子到前胸一整片都泛起了红晕。
    待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骂人的话都滚到了嘴边,又被卡了回去,卡得喉咙底一阵发痒,没出息地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陈濯的浑身都已经湿透,他穿着齐整的长裤衬衫,手腕上还戴着表,显然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脱,就这么跳了下来。
    见陆少珩的肺都快要咳出来,陈濯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而是面色青寒地质问他:你在做什么?
    陆少珩艰难地止住咳嗽,被陈濯这么一问,难得一见地打了个磕巴:呃,游泳?
    陈濯眼神一松,放开了陆少珩,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泡在了水里,面面相觑。
    幸好一大群咋咋呼呼的工作人员及时赶到岸边,打破了这尴尬到地心的气氛。他们一来看见陈濯泡在泳池里,立即呼小叫起来,那架势活像这池子里出了人命。
    陈导!陈导您没事吧!服务员!赶紧拿毛巾来!
    陈濯先回过神,最后看了陆少珩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岸,从惊慌失措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毛巾,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陈濯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离开后,陆少珩也磨磨蹭蹭地从泳池里上来。佳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凑到他身边,一脸八卦地问:老板,你认识这个大明星啊?
    那年在西南,佳佳和陈濯只有一面之缘,那会儿她不常接触外界,也不认识什么娱乐明星,并不知道陈濯是谁,对他也没有什么印象。
    陆少珩盯着陈濯离开的方向,问:他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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