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宁笙和戴清嘉的相处宛如一潭死水,吵架之后,她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又不放心妹妹独自走夜路,于是尾随在她身后。
    戴清嘉停滞片刻,心中的一团乌云飘散:“不是要一起回家吗,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戴宁笙的脚步放得很轻,她走上前来:“好,回家。”
    戴清嘉向下一瞥,戴宁笙的脚后跟磨出红痕:“还有好远,我走累了,打车吧。”
    戴宁笙点头同意。回程的车上,两人不再提起争吵的事情,却也缺少其他的话题,一路无言。
    第二天的黄昏,戴清嘉在阳台浇花,课上要训练静物模拟,用人的肢体去模仿植物生长和凋零,她仔细观察着戴航种植的兰花,指尖触碰它的叶片。
    戴宁笙步入阳台,见到的便是蹲在地上的戴清嘉,她像个好奇心重的小孩子,面对着花花草草出神:“瞳瞳。”
    戴清嘉回眸:“怎么了?”
    “关于昨天,我必须要解释。”戴宁笙认真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看待你。”
    戴清嘉抱着膝盖:“我昨天的语气也有不好。”
    戴航探出头来,通知她们出来吃饭,就像普通的姐妹之间闹矛盾然后和好,戴宁笙微笑着伸出手:“起来吧,去洗手吃饭。”
    戴清嘉拧开水阀:“我在这里洗就好。”
    水阀连接塑胶水管,水流过大,戴清嘉一时控制不住跳动的管身,激流直接冲向戴宁笙,她反应不及,伸手挡住脸:“瞳瞳。”她误认为是妹妹的恶作剧,哭笑不得道,“别欺负我了,好吗?”
    戴清嘉关上水阀,她和戴宁笙同时有点怔住。因为这句话是在姐姐在她小时候常说的,她调皮捣蛋不分对象,疯玩起来也会捉弄姐姐,她求饶便会说,别欺负我了,瞳瞳。
    戴宁笙只对戴清嘉说这句话。她做实习老师,有男生在她的包里放死癞蛤蟆,她脸色惨白,硬是拎起动物尸体扔回罪魁祸首的座位,也没有向学生示弱,说一句别欺负我了。
    戴宁笙衣服湿了一半,狼狈的同时亦有笑意,因为她和戴清嘉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好了,我关掉了。”
    戴清嘉摘下水管,重新打开水龙头,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涓涓细流下洗手,戴宁笙立在一旁等待,注意到妹妹洗手的动作,她有瞬时的恍惚。
    戴宁笙低睫,只是很普及的洗手方法,她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
    戴清嘉起身,随意地甩了甩湿手,和戴宁笙一起回饭厅,她只有周末归家,一般李韵会趁机盘问她的备考情况,叮嘱她切莫放松。
    今天李韵貌似不太关心高叁生戴清嘉,一味盯着戴宁笙,她奇怪道:“妈,您有话和我说?”
    李韵夹一筷子菜:“你和俞景望,还有联系吗?”
    自从和戴宁笙爆发争执,李韵对女儿离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再主动提及前女婿。
    “领证后就没了。”戴宁笙如实说,“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李韵确认戴宁笙的表情没有异常,啪地放下筷子:“我前几天遇到你陈姨,闲聊起来,她问我你和俞景望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说离婚了。她感慨了两句,说参加婚礼后就见过你们一次,没想到变成这样。”
    戴航一头雾水:“那又怎么了,亲戚说两句客套话,你激动什么?”
    “我顺口问了她什么时候见的,她说去年八月,我没记错的话,宁笙去年八月在北京学习,她从哪里见的?”
    戴航严肃道:“她没认错人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俞景望的样子会被认错吗?”李韵斩钉截铁,“当时她照顾儿子没上去打招呼,大晚上的远远看见一眼,他抱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只有背影,她又看不清,才以为是我们宁笙。”
    “宁笙,我刚才心里想,你要是早知道俞景望出轨,还低眉顺眼地同意和他离婚,你就算不认我这个妈,我也必须要好好管你。”
    戴宁笙手指关节泛白:“妈,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
    “是啊,你别让宁笙再费心了。”戴航劝说道,“何况,你听的是一面之词,捕风捉影的,景望的为人,不像会做这种事。”
    “你们父女都是菩萨再世,宽容得很,就我一个是坏人。”李韵怒火升腾,“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早听说外科医生乱得要死,我以前就是太相信他的人品了,没往那方面想。如果他早就出轨了,那他就是完完全全的过错方,他们离婚,和宁笙的抑郁毫无关系。行了,你们不用管,我会搞清楚的,不能不明不白地由着他全身而退。”
    李韵决心已下,戴航劝不动她,戴宁笙吃了几口饭,说不舒服回房休息。
    餐桌上只剩下李韵和戴清嘉,她默默喝汤,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她的神情和内心一样平静。方才和戴宁笙的融洽相处,如同泡沫一般虚浮不实。曝露是她和俞景望面临的可能性之一,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她也不会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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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景望身上似乎没有出现任何被影响的迹象。他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公寓之间,回到一种相对纯粹的状态。按理说,这是他更习惯的生活。
    一天夜晚,凌晨两点下手术,俞景望返回公寓,被困倦笼罩,他并未进入深度睡眠,反而做了一个梦。
    戴清嘉凝视着他说:“我是认真想和你在一起,我会只有你。”
    梦里,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明媚耀目的脸庞。
    戴清嘉张开双臂索抱,他倾身抱住她的时候,她使用两个程度最高的语词,笑盈盈地说:“俞景望,我永远不可能爱你。”
    俞景望基本上不做梦,他眉间一皱,醒了过来,时钟显示凌晨四点,他下床倒了一杯水。
    俞景望持握着水杯,隔着透明的清水,他的目光掠过自己的手心,戴清嘉的脸颊贴靠过的地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伤口。不至于致命,而他无论如何找不到缝合的线。
    俞景望予以忽略。饮完一杯温水,他勉强睡了两叁小时,在早晨回医院上班。
    午休时间,俞景望在住院部见到李韵的身影,他以为她来探望病人,未作多想。直到下午,同事告知他,被李韵请吃了午饭,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在医院是否与哪位女医生、女护士或者女药代过从甚密。
    戴航住院期间,同事代俞景望帮过一个忙,李韵唯独认识他。
    “我当然说没有——确实也没有。”同事惊恐道,“发生什么事,你和老婆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阿姨会这么问?”
    虽然俞景望在离婚前,身边围绕的人一直没少过。可以预想他离婚的消息外传后会更多。但他像是绝缘体,所以同事不理解李韵怀疑的点。
    俞景望心下了然,他冷静地说:“没什么。”
    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俞景望对风险有所预估,他相信李韵不会无缘无故在离婚后对他起疑,不过目前看来,她暂时不知道戴清嘉。
    以他对岳母的了解,在得到一个确切无疑的答案之前,她不可能善罢甘休,只会继续调查下去。她能找到医院,自然也能找到公寓。
    俞景望轻揉鼻梁,打开手机,回复了一位故人的短信。
    项目的缘故,秦殊月在律所的安城办公室停留了月余,她在安城认识的人不多,邀请过俞景望出来晚餐一次,他以忙碌为由婉拒。
    第二次邀约,他竟然同意了,尽管他回复的时候,距离她发短信已经过去了叁天。
    私房菜的包间里,秦殊月合上菜单,看向来人:“俞医生,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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