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周径寒望着洞口,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蹦出了《桃花源记》,整个画面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真实。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桃树是有辟邪的功能的,所以是阴阳两界分隔的屏障,阡字本来就有形容通往坟墓的道理的释义。
    周径寒不住埋怨自己失态,心里的话怎么能随口说出来,如此优美的散文在如此紧张的环境徒生出一种凄美和恐怖。
    周径寒不由捂紧了嘴巴。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说话的正是魏成熙!
    “如果这里就是打开真相的钥匙,现在这把钥匙摆在我们面前,不是吗?”魏成熙的眼睛里隐约跳动着火光。
    “秃鹫不是穴居动物,这个洞肯定是通的!这也许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魏成熙的语气中有一些颤抖和不容置疑。
    周径寒望向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洞肯定是条死路,我们已经耽搁太多时间,大家肯定会着急的。”
    魏成熙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死死凝视着这无底的深渊。
    周径寒把头往里探了探,洞里冒出的冷气让周径寒一连向后打了几个哆嗦。“不就一个岩洞嘛,有什么好看的?天马上就黑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洞里肯定是通的!”魏成熙回过头望了周径寒一眼,目光坚韧而又执着。“我们两个都看到飞进去一大群秃鹫,秃鹫不像蝙蝠喜欢黑暗的洞穴。我怀疑这个洞里藏着整个小岛的秘密!”
    周径寒知道魏成熙的脾气,一个明明知道危险却敢参加此次旅行的人,在唾手可得的真相面前他怎会轻易放弃?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到宋俊平他们,现在他们生死未明,连人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如果大家连我们俩的消息都没有,肯定更加焦急,说不定会出动更多的人出来寻找。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有了宋俊平他们的消息,我们再多带人手,凑足装备,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洞里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又赤手空拳,死在里面也没有人知道。”
    听周径寒说了这么多,魏成熙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正当他抬腿往下走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潮水如一头悄无声息的野兽,一点一点地接近他们的身后,返回的路已经被彻底切断。
    两个人抬头向上看,笔直高耸的崖面刀锯斧钺一般,直插云霄,再加上岩面潮湿光滑,青苔地衣遍布,根本不可能攀爬上去。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泅水游回去,要么往洞里走。”魏成熙见周径寒有些犹豫,接着说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往里面走。”
    周径寒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魏成熙一起探身进入低矮潮湿的海蚀洞。
    与惊涛拍岸的海面比,海蚀洞里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幽深而又静谧,岩壁上水滴滴下的声音,脚下碎石贝壳摩擦的声音,甚至手表的嘀嗒声,能清晰地听到。
    两个人用手摸着湿滑的崖壁,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
    “这个洞怎么这么深?”周径寒突然停了下来。“根本就走不到头。我看还是算了,我们还是游泳回去吧。”
    不过,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身后的海水像一只步步逼近的野兽,沿着他们的脚印一点点跟了进来。
    周径寒只好彻底打消了后退的念头,扶着岩壁,紧紧跟着魏成熙,跌跌撞撞地快步往前走。
    他们走了很久,突然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两个人精神大振,向着那丝亮光快步走过去。
    那是一片绿色的荧光,连同地上的小水潭都跳动着绿色的幽光,格外诡异。
    周径寒吓了一跳,紧紧抓住魏成熙的肩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成熙蹲下身,翻看了一下,说道:“这些是萤石,会发出萤火虫一样的光,如果含有一些稀土元素时,它就会发出磷光。正好我们可以捡几块大的来照亮。”
    两个人刚采集好一些萤石,涌进来的潮水已经没过脚踝,紧接着便没过了小腿,大腿,越来越深,两个人不敢有任何的迟疑,只有拼命往前走。
    越往前走,洞的结构越复杂,宽的地方有七八米,窄的地方不足1米,有些路口还有三四条分叉。
    周径寒觉得实在不能继续往前走了。“魏成熙停下来!这个洞七拐八绕盘根错节,我们必须要做一下标志,否则真的就彻底迷路了。”
    周径寒从水下摸出一块石头,在石壁上重重划了一道,但岩壁过于潮湿,只能留下一条浅浅的白印。
    “只能先这样了,只要不被水给冲掉就行了。”
    每走十几米,周径寒就在岩壁上划上一道。大概刻了二十几次,周径寒突然听到了前面一阵低沉的怒吼,连地面也轻微地跟着震动。这吼声好像是像是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饥饿的猛兽,又好像是从地底发出的鬼神的怒吼,在洞穴内四面岩壁的反射强化下,格外让人寒心破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周径寒停了下来,一步也不愿意往前走。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魏成熙说完就一个人径直往前走去。
    过了好久,也不见魏成熙回来,眼看着水越来越深,渐渐已经没过腹部,周径寒只好一个人摸索着往前走,连水下的利石和危险也顾不上分辨了。
    越往前走,洞穴逐渐变得开阔,声音却越来越震颤越来越沉闷,这种低频的声波直击周径寒的鼓膜,让他头痛欲裂,他不由得捂紧了耳朵。这时他看见了魏成熙,正呆呆地站在洞穴的中心。
    周径寒趟着水,快步走了过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洞口,直径有七八米,所有的水都汇集起来,持续不断地往下倾泻,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又恐怖的漩涡,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东西都无一幸免,被它吞没。那低沉的声音,就是水流注入空洞时发出的声音。
    “这该有多深啊!这么多的水都被吞噬了,这该有多深啊!”周径寒有点语无伦次了。
    “它们一定是飞回这里了。”魏成熙呆望着深不见底的洞口,自言自语道,“这里像不像大地的子宫?世间万物都是它孕育的……”
    周径寒突然有点害怕起来。自从走进这个海蚀洞,魏成熙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固执冷酷而又走火入魔,他已经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魏成熙迈开一条腿,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同时他又迈开了另一条腿。
    他的脚下就是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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