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可怕极了,为了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惜利用一条人命来做垫脚石,裴溪闻在这一刻才觉得,父亲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可怕。
    可是人总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曾经的裴昶有多么风光,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可悲,宛如一个植物人一样终生只能躺在床上,那日夜责罚孩子,把孩子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窖的男人,如今也成为了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裴溪闻一步步走进裴昶的房间,他凝视着床上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瘦弱男人,内心迸发出了一种变态的报复欲。
    从四岁到十八岁,这个名叫父亲的人从未给他任何一点父爱,他带给他的只有每次不顺他心意时,他留在他身上的那一条条鞭笞的疤痕,他掐过他的脖子骂他孽种,他踹过他的胸口说他废物,他扇过他巴掌对他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他对他的不好,他一一都忍了下来,就如从前身旁的人给他的洗脑那般,他是他的父亲,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严厉一些,才能让他更快成长。
    可后来裴溪闻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亲手摧毁了裴溪闻这一生里所有的美好,母亲的死,浔止的死,黄姨的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人造成的。
    他真该下地狱。
    倾盆的暴雨将窗户玻璃打响,电闪雷鸣的雨夜将一切都渲染上可怖的色彩,未开灯的房间内,裴溪闻站在床头,屋外的闪电照亮了他放在呼吸面罩上的手。
    他墨色的瞳孔内,是血腥的恨意与病态的疯狂,或许早在无形之中他就成为了他,一个不折不扣的,手上沾满鲜血的疯子。
    他拉下氧气面罩
    嗡嗡嗡
    突兀的震动在死寂的屋内响起,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裴溪闻从深渊边缘猛地拽了回来,他手一抖,氧气面罩重新回归原位。
    眸中的血色褪下,裴溪闻深吸了一口气,窒息般的感觉恢复过来,大概过了半分钟,他才去拿裤袋中的手机。
    【阿灵】
    看到来电显示,裴溪闻愣了愣,片刻,他按下接听。
    喂?裴溪闻?
    裴溪闻清了清嗓子,低声回应:我在。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这个雷声好大,我有点怕。
    裴溪闻望了眼窗外的大雨,接连亮起的闪电照亮一瞬他苍白的脸色。
    他轻声回复林见鹿:马上回来了,别怕。
    那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小龙虾不,我有点馋。
    好。
    那我等你。
    嗯。
    电话挂断,裴溪闻垂手站在床边。
    良久,屋内灯光亮起,他闭了闭眼,适应强烈而明亮的光线。
    前来监测身体状况的佣人刚好在房间门口撞见裴溪闻,那人疑惑:大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裴溪闻的臂弯处挂着大衣外套,他戴上皮质手套,淡声:刚来,过来看一眼。
    那您今晚住这吗?
    不了,回去了。
    好的。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上卷是裴叔叔对阿灵的救赎,下卷是阿灵对裴叔叔的救赎
    第67章 独依
    冬季的雨总是带着一种刺骨的痛感, 帝都许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林见鹿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剧,注意力始终会被屋外的倾盆大雨与电闪雷鸣所吸引。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 这样沉闷的雨夜总会让人心烦意乱, 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林见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刚才那一瞬间很想给裴溪闻打个电话,可能是她觉得害怕,也可能是别的,总之她说不上来胸口那股异样的闷胀是为何产生。
    好在二十分钟后,裴溪闻回来了。
    他携带着屋外的寒气与雨水进入温暖的房子,林见鹿想去抱他,却被他拦开。
    我衣服有些湿,很冷的。裴溪闻脱了大衣外套, 把最外层的冰凉褪下,林见鹿不听话地贴上来, 环上他的腰。
    裴溪闻没办法, 回搂住她, 而后低下头去寻她的唇。
    裴溪闻今晚有些沉闷和安静, 他一言不发地吻着她, 却只是在吻,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见鹿敏感地察觉到裴溪闻有心事。
    林见鹿稍稍往后撤, 两人分开,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怎么了?
    裴溪闻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低垂着眼说:那家龙虾店关门了, 我明天去给你买吧。
    龙虾其实也是林见鹿想让裴溪闻早点回来的借口, 现在吃不吃都无所谓。
    好。林见鹿双手搭在裴溪闻肩上,她微垂着头看他,片刻后捧起他的脸,裴溪闻,你不太对劲。
    裴溪闻终于看向她的眼睛。
    林见鹿说:我说过的,不希望你有事情隐瞒我或者骗我。
    裴溪闻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与林见鹿说,因为对他而言,他也在消化这个真相带给他的冲击,可有些时候,爆棚的负面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倾诉口的,这样的家丑,他怕是也没办法对外人诉说。
    林见鹿不急,也不催他,她安安静静地让裴溪闻抱着,过了许久,裴溪闻的喉结终于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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