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哐的一声关上。
    陆安迪坐了一下,等眩晕的感觉慢慢过去,估摸那妇女也走远了,才掀开被子,摸出那团纸。
    纸揉成一团,包着一把钥匙,陆安迪取出钥匙,抖抖颤颤地去开脚镣的锁。
    咔嚓一声,脚镣打开了。
    她又小心地展平那张纸,去看纸上画的东西,一个有眼睛鼻子嘴巴长头发的笑脸,虽然画很抽象,但她知道画的是她。一个箭头从笑脸指向旁边的另一幅,那是一扇门,一个小人踮起脚,正在打开门。
    陆安迪静静地等着。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忽然却又听到了那种奇怪的钟声,这一次,真真切切,大概是从村子中心传来的。她起身贴在门边听了一会,钟声响了一段时间,却又熄灭了。
    村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跟那些孩子有关?还是跟她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安迪吓了一跳,立刻回到床上,把脚镣塞回去,用被子盖着。她紧盯着门口,门上发出一阵金属轻微相碰的声响,响了几下后,就没了声音。
    陆安迪又等了很久,确认门外没有人后,才重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去推那扇门。
    门一点一点地开了。
    阳光并不强烈,但依然让她感觉眩晕。
    她发觉这里是一个篱笆围着的菜地,篱笆很高,菜地中间地势又低,从外面可能都看不到这个屋子。她贴着篱笆走去,那边有一个木栏围着的小门。在靠近小门的时候,她扒开篱笆往外看,又听见了另一种声响,天上的直升机,轰轰隆隆,汹涌过来的人声,还有在顶头四处散开的无人机。
    那些穿着防暴警服的人她得救了!
    她拉开篱笆门,拼命向前跑去,警察中有人冲出来,直直地向她跑来。
    她跑了二十多米,身边的声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最后跌进了那个冲过来的怀抱里。
    安迪,安迪!没事了,没事了!安以哲紧紧拥着她,声音都在颤抖,但马上又克制着,稍微放开了些,用手指抚着她的脸,你有没有受伤?
    他一向有仇必报,随行里带了医生,如果陆安迪受过什么伤害,他一定会从旁边夺一支枪,绝对不会放过那些让她受苦的人!
    陆安迪勉力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虚弱,视线也不是太清楚,但在一堆村民中,她看见了紧紧缩在妇人身后,却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她的哑小孩。那孩子那么小,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从妇人背后伸出一只手,对她摇了摇。
    那是再见的意思。
    是他把钥匙偷了给她,帮她开了门。
    陆安迪的眼角突然滚出泪水,低声对抱着她的人说:以后在外面建一间学校,把这些孩子都接出去读书吧。至于那个眼睛像巫婆一样恶毒的老女人,她一定会把她画出来,送进监狱。
    她的泪水流在他脖子上,安以哲惊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但他马上柔声说:好。
    陆安迪的身体软了下去,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能靠在他胸口,轻声说:带我回去。
    好。安以哲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回去。
    谢谢。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被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脸向后仰去,看到了那架盘旋在头顶的上空的直升机,恍惚之中,那个绝望中仍心心念念的身影,竟然就在那里,她想睁大眼睛,但是耳边轰轰隆隆,仿佛又回到阿尔卑斯山上的一边雪白,她看着他坐直升机离她而去。
    洛伊她张开嘴,想努力呼喊,却倒在抱着她的怀抱里,失去了声音和视野。
    他有来吗,那是幻觉吗?
    为什么又像一次刻骨铭心的分离?
    直升机上的确是洛伊。
    他看着朝思暮想,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又让他每一秒钟牵心动肺的她从小黑屋里脚步踉跄地跑出来,扑倒在安以哲的怀里,虽然声音微弱,他真真切切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但他没听到最后那句谢谢,因为当她靠在安以哲的胸膛,轻声说带我回去的时候,他的胸口涌起一阵无法呼吸的疼痛,让他突然扯下了对讲耳机。
    你真的不下去看看?旁边的Raymond小心地开口询问他。
    洛伊闭上眼睛,那种疼痛潮水般从胸口蔓延到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走吧。
    他再睁开眼睛,却只看着绵绵密密的远山。
    当她在别人的怀抱中,他竟然无法忍受再多看一眼。
    Raymond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苦的折磨。
    十五分钟后,安以哲接到电话。
    那冷如金属的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又无法掩饰颤抖:安迪她的情况怎么样?
    刚刚注射了葡萄糖和营养剂,已经睡了,除了被饿得虚弱,身体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那边骤然放松气息,安以哲隔着电话,都能感受那强烈的变化。
    你会好好照顾她吗?
    安以哲低头注视着怀中的陆安迪,说:你放心,我会像照顾自己的爱人和妹妹一样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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