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高挂,夜色墨蓝,灯笼泛着暖红的光,荡漾着与暗色的夜空相接。
    几个乐伶在房正中弹奏,酒色乐音本就让人放松,玲珑阁的清倌们又经得一手好调教,打进屋的一瞬间就瞧出娘子们局促紧张,温言细语地聊上几句,娘子们的神色都自然许多。
    程玉收回视线,恰巧与谢元清碰了个眼神,谢元清朝她微微举杯,程玉挑眼,托着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还故意倒置酒杯,好让谢元清看清杯中酒液未留分毫。
    谢元清淡笑出声,她本只想与她共饮同乐,未曾想程玉直接空了酒杯,见状她也只好效仿,连倒置酒杯的动作也未落下,玲珑阁的酒醇而不辣,几杯下肚不至于伤身。
    程玉这头也笑了,浅却发自内心的这一笑落入身旁伴着的男倌眼里,墨发白肤间又多了一抹浅朱。
    “公主,奴为您倒酒。”
    他有一把好嗓子,声音清朗又不过于刚脆,余音里夹着一线情意。
    话音落,一只玉雕般的手抢先接走了程玉手中的酒杯。
    程玉微微抬眸。
    房里其余的娘子们也都打量过来,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男子,身量很高,一身暗红纱衣,披散的长发编着玉石,打扮的像是异族,若单说样貌,这屋里的男子便没有不美的,可这个男子美的更为特别,尤其是那双墨中带蓝的眼睛,如同大漠的长夜星河,即便处在尘烟中也依然独占芳华。
    这么视线加身,紫荆宛如未见,他没有再给程玉倒酒,而是端给她一杯热茶,香气漫开,程玉闻来像是她喜欢的种类,接过浅抿一口,依旧是他亲手泡的。
    “你怎么过来了?”想见日后的比试,程玉今日只为了带娘子们玩耍,不愿想别的事,便没有唤紫荆来寻她,没料到他不问自来。
    “给娘子们送些点心,就算阁里的酒再好,饮多了也是伤身。”听了程玉的话,紫荆也不见失落,本就没指望她是为他而来,只是多日不见,他想看她一眼罢了。
    紫荆说完,各色点心便摆上了娘子们的食案,甜香味飘进各人鼻子,能闻出这是上好的点心。
    程玉眼前摆着的正是她惯常爱吃的几样,其实她对吃食不算讲究,爱吃的无意多用了几块,自己都不大清楚,没想到紫荆全暗自记下了。她又想到两人上次见面的情形,再看紫荆顿时有些许别扭。
    “奴这就退下了。”
    紫荆本就没打算久留,见程玉不言,就打算告退。谁料他刚一转身,一只手便扯住了他衣服上垂坠的纱带。
    紫荆侧眸。
    程玉的食案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这一幕只有紫荆程玉以及她身旁的男倌瞧见,其余人的视线已经被点心分散。
    “晚点我去寻你。”
    程玉说完便收回了手,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是。”紫荆的声音很轻,好似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有看到一切的清倌错愕异常,他分明看见了阁主眼里的笑意,原不是他的错觉,阁主方才确实是故意夺了他的酒杯,瞟他的那一眼也属实寒凉。
    想明白一切的他再没敢异动,若无程玉呼唤,就老实坐在一旁,静静做个陪衬,好在程玉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自己吃点心,一块一块不亦乐乎。
    夜近过半,曲罢舞罢吃完喝尽,有些娘子已经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有些却还精神头十足,看样子是打算酣战到天明。
    谢元清属于后者,程玉由今夜就可猜到几分她往日风流,别的娘子都是被清倌带动情绪,独谢元清能将这些伶人玩弄鼓掌,才方几个时辰,陪着她的那个倌儿看她目光已经遍是柔情。
    程玉笑着起身,面朝谢元清道:“天色不早了,今晚阁里只有我们,娘子们随意找房间安歇,我先走一步。”
    程玉起身离席,她身旁的清倌也一并跟上,娘子们面颊被酒熏得绯红,迷蒙着眼看程玉带男子离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只谢元清知道,作陪与她的人可不是身边这一个。
    与程玉有瓜葛的男子,她认识大半,甚至和有些人的来往还是她与她一同谋划,世人多说“女子善妒”,且是不知男子的“妒”才更另人生怖,程玉的这些个男人,念在当下无人真能走入她心里,面上勉强相安无事,若有一日有人被她放在了心尖,或是有了必须要争的位置,到时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娘子,奴伺候您休息”
    身旁的男子声音轻柔,谢元清挑起他的下巴,看他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倒映的女子嘴角微勾。
    就算腥风血雨,与她又有何关系。程玉要的是那个位置,而她将会辅佐她走到那个位置,她与她之间的羁绊永远不会受情爱动摇,而那些男子,争赢如何,败了又如何,她并不关心。
    至于程玉,她为了那个位置付出那么多心力,会剩几分留给他们?
    “娘子,您怎么笑了?”
    “无事,只是颇有些期待。”
    “期待”清倌红了脸。
    谢元清吻吻他的脸。
    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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