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报八百里加急送往雍丘城,薛子言蹙眉阅尽,扬手将密卷投入火盆中,等待火舌将其吞没,浑然不知额上已经浸出一层薄汗。
    他轻点桌案,思虑良久,抬头望向対坐的第五辞,疲惫地问道:自我离京起,至今还不足一年,一年间斗转星移,天下不觉已有分崩之势,外有狼族肆虐,内有虎豹试图染指,可谓是动乱不堪,陛下亲拟密旨,让我等立刻返京,事发突然,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去?
    第五辞默然,久久未回。
    薛子言想了想又说:你的忧虑我能理解,未得朝廷首肯,逃匿服役是会受到惩治,可国有律法,上阵者按军功授爵,断不会因为兵卒们的身份而予以差别対待,此番西征你御敌有功,我会如实禀明陛下,念及战功,定会许你高官厚职。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若封将亦可随我一同南下平乱,等立了功,何愁没有替侯府平反之时。
    薛子言是真心在替第五辞做打算,他是武将,天生就为帝国效力,忠君是他的本命,这无可厚非,但第五辞一个举家被抄,发配至荒凉西北,浑身骄傲被碾碎了跌入谷底的人,好不容易爬起来,拥有再生机会,再让他重新対害得自己家宅不宁的人感恩戴德以至于拼死效命,实属是强人所难。
    第五辞咬牙:将军视起义军为匪,可有想过他们为何为匪?将军回京欲领兵前往南方平乱,可有想过解救的是黎明苍生,还是这腐朽堕落的大齐王庭?您是明事理的人,为何只认一封天子密诏,而视百姓水火于不顾?
    一连数个问题,像是颗颗炮仗砸上薛子言的脑门,他手执香茗的手募地一顿,重重放下杯盏,甩袖愤然站起,身子前倾,双手死死掐住桌沿,虎目凝视着第五辞,沉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薛子言不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第五辞会说出这等以下犯上的话语来,重复着又问:我知你心中有怨,记恨朝廷亦是情理之中,你愿意替徭役们说话,我看在眼里断不会多加阻拦,但你万不该质疑我投身报国的初心,更遑论我置百姓水火于不顾。
    我虽年老,却并不愚忠,我很清楚如今的局势,可身为臣子,我没有反抗拒绝的权力,此事哪怕我不接手自然也有旁人愿意代劳,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大开杀戒,从而対百姓们刀戈相向,我心底尚且还存了一些善念,并非你想象中的只顾荣华而忽略民众生死之人。
    你不知真相,口出恶言,真是气煞我也!
    语毕,他拂袖背过身去,从第五辞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高低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吸一鼓,当真是气得不轻。
    第五辞自知说话过重,低头慌张道歉,末了仍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将军既対局势有所了解,应当也知起义军何其无辜,平了他们的乱浇灭不了百姓対朝廷的恨意,反而还会因此加重双方的矛盾,压迫之下反抗迟早会起,推翻□□的既可以是平民,那为何不能是将军你呢。
    薛子言回头,满脸震惊地看着他,薄唇张开又微合上,摇摇头,指着第五辞训斥道:
    胡闹!这是你身为臣子应该说的话吗!与朝廷作対,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第五辞并不认为自己所言有错,可为平息薛子言的怒气,他还是服了软。
    是我失言了
    薛子言深吸口气,强忍怒火,厉声打断说:回去,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两人谈得不欢而散,但返京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推脱不得,第五辞再如何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准备起回程的行李。
    第一百章
    回京的时日立马便敲定下来, 薛子言将心腹二将留在西北,自己则带了半数兵卒,出发启程返京。
    温娴和众多家眷一起, 主动加入到随行的大部队当中。
    此番路途遥远,少说也得走三个月以上,第五辞担忧温娴才刚出月子不久, 身子骨弱, 适应不了回程的颠簸, 便有意打算让她待在雍丘家中, 等自己尘埃落定后再来接她回去。
    可温娴不愿,一定坚持要带上孩子随军,且还自作主张地打包好了细软。
    两人因这事争执不休,难得闹了个大红脸,第五辞心里赌着气, 冷落了妻女足有半日, 最终还是捱不住想念,策马赶去后方寻温娴。
    朝廷自来便没有约束将士们成婚的禁令, 甚至为充实边境人口, 鼓励有家室的士兵将妻子带来随军, 给予优待, 配发口粮,使其能稳定戍守边塞, 以便更好为国效力。
    是以此行同伴的家眷并不少, 可大多都是些独来独往的年轻妇人, 像温娴这般拖家带口还怀抱着孩子的, 当属万花丛中一点绿,惹人注目的次数显然高过了其余人。
    她自知出行多有不便, 尽可能凡事自己动手,却没想花生太受欢迎,惹来婶子们的诸多照顾,大伙念及温娴年岁小,时常出力帮衬着,小花生就这样在你一口我一口的热情喂养下,冷不丁地又重了些分量,温娴再抱已逐渐变得有些吃力。
    第五辞撩开马车门帘,弯腰探出头,见温娴一副累殃殃的模样,蹙眉心疼问:可是车内坐着晕得慌?他伸出手,抱起花生放进老妪的怀里,一把拉起温娴往外走,我带你去去兜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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