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喜欢在田地里抓青蛙解剖,后来长大了一点,开始承担起家里杀鸡杀鱼的工作。一刀下去,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掌心流逝对他而言,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他母亲发现了这个事情后,不再允许他动刀。
    母亲希望他是一个正常人,于是他开始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伪装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做得很好。
    为了摆脱家里,我早早考上了大学,但我母亲要我学医。
    治病救人,他天真的母亲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唤回他对生命的敬畏。
    我遇见你的时候,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我们一样聪明,在听说你随母姓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有一样的身世。
    他本不在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直到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同类。他以为她的善良和阳光和他一样,都是伪装,他开始靠近她,并开始想要拥有她。
    我不关心这个。
    阮令仪转过头,不看他。
    但周明湛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从来不怜惜任何生命,但是看着你在车子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我动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在外出旅行后给他带伴手礼的人;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将他随口说出的话放在了心上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吃山竹,看着那个坚硬的外壳觉得无从下手时,她捏开了一个小的,递给他,说想换他手上那个大的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很奇妙,让他至今都觉得难以忘怀。
    生命脆弱,但却没有办法被掌控。我一直以为母亲只属于我,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直到她死去,我将她的骨灰盒抱在手中,我才真切意识到,她只属于我了。我想让你也只属于我。
    他和阮令仪没有血缘关系,她就算是死了,她的骨灰,也不会到他手中。但如果她的直系亲属都死了呢?
    阮令仪猛地站了起来她从未想过,那一场车祸的起因,竟是如此。
    她想要痛骂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错。
    我曾经想放过你,但是你回到东城了。
    见阮令仪起身想走,周明湛快速开口。
    他是想过放弃阮令仪的,特别是在日本的时候。那段日子对他而言最是难熬,于是他疯狂抽烟来麻痹自己。
    他不允许自己享受物质,所以将钱都给了熟识的学长,用于创业。
    他原以为,只要他足够痛苦,就可以忘记她。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缓了很久才继续说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五年前装在你手机里的定位软件,现在还能用。
    所以他可以在所有地方偶遇她,墓园、快速路
    周明湛说得很慢,像是知道今后大概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机会了,甚至是一字一顿地在说着:我本来只是想回来在看你一眼。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但是你再度被其他人占有了。
    若非如此,不会有后来吴许珍那一出。
    只是当她的生命再次遇到威胁,他又感觉到了后悔。
    对他而言,她本已经是这索然无味的世界上,唯一动人的色彩。
    周明湛,谢谢你说出真相,如果你愿意可以去自首,三天后,我会把录音内容交给警方。
    阮令仪打断他。她不想听他的内心戏了,这一切对她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不要遇见你。
    在走出病房门的时候,阮令仪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出了许多汗。
    衬衫被浸湿,贴在她的身上,让她难受地喘不过气来,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
    她关好了病房门,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宋斯年身上的雪松木香包围着她,才让她心定了几分。
    宋斯年只是抱着她,也不说话。
    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她只是需要一个怀抱,甚至都不需要安慰。
    过了许久,阮令仪才说:还好今天我没有手术。
    她怕她拿不起手术刀。
    要不要给你请个假?宋斯年问。
    不要。请假在胸外科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午休结束了,我要出门诊了。
    阮令仪从宋斯年的怀里起来,将手上的录音笔交给他,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
    这东西或许能让周明湛去坐牢,能让霍氏的股价在现在的基础上再跌停个几天,但是离她心中彻底让霍氏垮台的结局,还是有些差距。
    霍氏她这段时间已经放出去许多霍氏的负面新闻,他们经营是困难了许多,但尚且能够苟延残喘。
    也是,生活也不是经营游戏,想要搞垮一个上市公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她本想趁着这次机会收购霍氏和蓝莲制药的股票,但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意思,还烧钱。
    阮令仪叹了口气,霍家和霍氏还能有口气,真是让她觉得无比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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