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山里砍柴的人没几个,他们当中也只有谢七见过谷老二,刚打个照面他就指着一旁砍树的男子小声说:那就是谷老二。
    晏桑枝循声望过去,谷老二胡子拉碴的,浑身上下油腻腻,但能从隐约的面相来看,应当是没什么毛病的。
    谢七,你去把脉,这应当是大好了。
    谢行安指派谢七去把脉,过了会儿他回来点点头,确实好了,那日起不来真的是冻着了。
    谷老二看见医馆的人这般关心他,当即要请他们去喝茶,谢行安拒绝了,让这个郎君去喝一杯吧。我们找株药材。
    跟谢七交代了句,山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晏桑枝疑惑,找什么药材?
    搪塞的话罢了,难得出来,跟我一道上去看看吧,谷庄山里的景致是出了名的。
    谢行安说话时声放得很轻,率先在前头带路,他曾经来过这里采买过药材,知道前面有块地方,能一览谷庄的大小屋子、田地河流。
    等爬上那块大平地时,抬头看天,天好像并不遥远,往下一瞟,错落有致的房屋,谷黄色的稻田,穿行其间的河流。
    晏桑枝感慨,景色确实不错。
    坐会儿吧,冷不冷?
    还成。
    谢行安拍拍空地上的石头,等两个人都坐下来后。
    他望着底下的景致,直接开诚布公,甚至没有打磕绊,其实这次约你出来,还是想好好的聊一聊。
    晏桑枝扶在石头上的手一顿,抬头看天,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聊什么?
    我们两个都不傻,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毕竟我之前也旁敲侧击问过两次。只是我对于结果还挺不甘心的。
    谢行安笑了声,指了指自己,你说不喜欢富贵人家,可是谢家只是有点小富而已,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我家中祖父母开明,父母也健在,并不会立规矩。大哥已经娶妻,长嫂为人不错,并有一双子女,除我之外,还有个三弟。甚至旁亲你也见过,照月和三叔还有表祖母,他们是何样,我家里亲人就是何样。
    你,晏桑枝打算装傻充楞,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行安短促地笑了声,眉眼的笑意还没有消散,挨近她说道:你真的要装傻不成,我自然是想要与你结亲。
    你们家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说要与我结亲,是想私相授受?
    晏桑枝很冷静地问,甚至话里带刺。
    为何一定要遵循世俗的教条,什么是私相授受,是像我这样约你出来私谈?
    若全要父母来操办婚姻大事,娶一个自己婚前完全不认识,婚后却要同床共枕的女子。这样就真的很好?
    我与她并无感情,也并不喜欢,难道要我无法担起作为丈夫的责任,冷落她这样才算好?
    谢行安从来与旁人都不一样,别人可以接受一个陌生的女子做自己的妻子,可他不成。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却要由性至心,他只觉得恶心。难不成娶个别人家视如珍宝的女儿回来糟践不成。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你看我与旁人相比,既不耀眼也不出挑,更别提我还没有家世,父母双亡,还有双弟妹。这样的家境就连坊巷人家都要考虑几分。结亲不是结的两个人的事情,是两户人家,门不当户不对,如果能美满。
    晏桑枝手撑在石头上,把整段话给说完,心里其实很难受。就她这样的家境,旁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嫌弃的,有的还嫌她抛头露面。
    所以她紧接着又声色低哑地问道:还有,喜欢能有多久呢?我曾见过不少的人,她们生得美,也很得男子的欢喜。不说别的,只说遇到天灾人祸,那些男子就会抛弃她们,践踏她们。你现下说的很好听,可要我如何相信一个我只认识三个月的人呢?如何甘愿托付后半生。
    男子爱你时,话说的比什么都好听,可她切切实实地见过,前世那些逃难队伍中女子的下场。也曾亲眼见过,那些男子如何称呼他们的妻子、女儿甚至是母亲。
    叫不羡羊,何为不羡羊,意在说女子的皮嫩,烹煮时比羊更好,是真的吃人。
    从那以后,她便不能再吃羊,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男子的话,人心最是难测的。
    谢行安他从来都知道,晏桑枝与其他女子并不一样,但她的心也比一般女子更硬一点。
    确实,世上让人动心的女子很多,她们甚至美得都不一样。可是那又如何,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因为我心悦于你,所以我偏心,我不能公正地比较,我也不想拿旁人跟你比。就算她们家世再好,容貌再出挑,可是我最多最多是欣赏,但我对你的感情,是心疼。
    一个人动心很容易,可维持长久的欢喜却不容易,尤其只是贪图美色的话。但是对一个女子生了怜爱,会心疼她,那在谢行安身上只能表明彻底地栽了。
    他每每看见晏桑枝,他就会想起她曾经走过那么艰辛的路,受过那么多的苦,有多不容易,却没有叫任何的苦难击垮她。
    坚毅、顽强、不服输、善良却又不愚善。
    喜欢上这样的人还不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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