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鸷面色苍白,眼底乌青掩盖不住的疲惫,他自顾自地说着,将密诏递给常晟,最后还想要个答复,还加了一句是不是。
    常晟便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李鸷向后一靠,倚在龙椅上,全身都放松下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安心了似的。
    燕世子死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将李鸷惊得坐正了身子,他一回头,就看到殷篱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眼中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李鸷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都听了多少,但殷篱这么问了,他又不好像昨夜一般敷衍搪塞过去。
    想了想,他还是点了头。
    殷篱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死的?
    王府走水,原因还在查。李鸷并不相信这会是一起简单的意外,毕竟以燕无意的身手,只是着火了,他不至于逃不出来。
    他只是想不到京城里有谁会要他的命。
    这才是李鸷最担忧的地方。
    李鸷看着殷篱,发现她没有想象中伤心难过,就想起在殷篱的记忆中,燕无意不过与寻常朝臣无二,他们不相识,自然也就谈不上悲伤,最多也就会遗憾惋惜罢了。
    李鸷起身,想要宽抚殷篱,让她回紫宸殿休息去。
    殷篱忽然问他:陛下不是将燕世子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吗?他突然走了,封后大典还要不要继续办下去?
    李鸷一顿,低头握住殷篱两侧的手臂,脸上眼中都是无奈:朕也伤心,但封后大典早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时取消,牵扯太多,礼部那边应付不过来。
    殷篱低了低头,很快又再次抬起。
    这件事不告诉靖江王吗?燕聆玉那边呢?
    李鸷道:靖江王正在带兵打仗,西凉战事焦灼,不容他分心,等战况初定,战局已稳时,朕会派人告诉他的。至于他妹妹,也一样,暂时先不要说了。
    殷篱看着李鸷,忽然不知她该不该笑。
    她觉得很荒诞,但一切又这样合理。
    或许燕无意在他心里不算什么,就像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一样,握在手中时便用,不在手掌心时,便可以随意丢弃。
    殷篱忽然抬眸,看着他说:我想回江陵了,可以让我回去吗?
    李鸷愣了一下,慢半拍道:等天凉下来,朕陪你回江陵。
    殷篱摇了摇头:不用你,我自己回去。
    李鸷脸色忽地一变,手也瞬间握紧,掐得殷篱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想回去?为什么不用朕跟着?
    殷篱只是充满疲惫地道:我想家了,我想回家而已,这里有你的江山,你难道还总陪我待在那里吗?
    李鸷眉头一纵,眼中一抹戾气闪过: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该回的是这里。
    他语气过重,说完后自己也意识到了,手上力道放轻,他摸着殷篱的头发,低声细语地说着:是因为朕要封木氏为后,你心里不舒服了吗?朕都跟你说清楚了
    殷篱忽然一把打开他的手。
    为什么你总是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个?
    殷篱看着李鸷,平静的脸上终于掀起些许波澜:我只是想要没人可以左右我的生活,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你可以去当你的皇帝,三宫六院,子嗣绕膝,尽享齐人之福
    她说着说着,忽然用手盖住了脸。
    李鸷有些错愕,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殷篱这个样子了。
    想要说什么,殷篱却在他开口之前拿开了手。
    她的眼睛又变回之前淡漠的模样。
    什么都想要,最后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李鸷听着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心里越发不安,只是正要询问清楚的时候,常晟过来催促李鸷了,说封后大典快要开始,让他早作准备。
    李鸷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抚了抚殷篱肩膀:朕之后再与你说,你只要相信,朕答应你的事情,是绝不会食言的。
    他越过殷篱要走,刚迈出一步,就被殷篱叫住。
    殷篱的脸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神情。
    她问他:成亲要饮三盏酒,你知道吗?
    李鸷顿了一下:朕今日不是成亲。
    殷篱松开手:没什么,你去吧。
    李鸷心底划过一抹异样,这些莫名的情绪久而堆积,已经让他心中冒出了诸多猜测,可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常晟又在催促,李鸷便回过了头,跨出门槛径自离去。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句什么,可碰上殷篱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他又有些退缩。
    殷篱回去紫宸殿,一路上都缄默不言。
    到了紫宸殿外,她看到燕聆玉等在门前。
    她转过身来,双眼红肿。
    殷篱没什么神色变化,燕聆玉眼睁睁地看她从身前经过,见她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急忙开口:我是为兄长而来!
    殷篱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良久后才道:进来吧。
    燕聆玉随她进去,宫人都识趣地退下了,等到殿内只剩下两人后,她才理顺呼吸,对殷篱道:这是兄长自己的选择,他要我告诉你,不要为他自责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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