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么珍贵的阿篱, 明明是他自己亲手杀死的。
    殷篱声音很冷:殷篱已经死了。
    嗯, 朕知道。李鸷吻着她的脖子, 气息缓缓向下游移,又辗转到耳边,所以, 你不能死。
    压抑在喉咙中的命令语气, 强硬又霸道, 知道她下一刻会出声反驳他的自欺欺人,他先一步压上她的唇,让怀中的温热抚慰心底的慌,一次次带她从云层中陨落。
    殷篱睡去时,李鸷侧身看着她的睡颜,玉肤白中透红,眼尾带着不自然的潮湿,他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抬手帮她擦去。
    这样也挺好的,他心里说道。
    虽然阿梧有些可惜,但他自认对庄秋梧尽到了责任,他给了她他能给的一切,而这里面不包括真心,想必庄秋梧自己心里也清楚。
    庄氏死后,他会善待庄家,扶持她的尊长血亲,给她体面的尊贵与荣耀,对于一个从小在家族中不受宠爱的庶出小姐来说,这样尊贵无比的人生与结尾已经足够圆满了,她应该感到满足。
    后位空置下来,他就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殷篱,等到他有了皇子,从此便可椒房独宠,再不惹她伤心。
    他答应她,今生只宠爱她一人。
    如此,殷篱会不会高兴呢?
    李鸷的手指沿着她的侧脸一路向下,像是欣赏一件宝物,指尖落在发丝间,忽然,他动作一顿。
    手指的影子落下之处,浅淡的红痕旁,点着淡淡的紫色痕迹,似是一处咬痕。
    那不像是同一次欢好后留下的。
    手指一蜷,李鸷再次打量起殷篱的脸,这次黑眸中的温柔陡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无尽黑暗。
    次日李鸷要上朝,穿戴整齐后却并没有离去,殷篱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床边安坐的人,一时没防备,吓得呼吸一窒。
    朕今晚在玉照宫,晚上便不过来了。
    殷篱调整好心思起身,视线并不落在他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自去,不必告知我。
    李鸷笑了一下,转头时端正了脸色:宋声,照顾好你的主子,若是有事,记得派人去玉照宫禀报。
    宋声略微顿了顿,很快就躬身应答:是。
    李鸷起身走了,跟平日里不无不同,但宋声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待李鸷彻底消失在紫宸殿外后,宋声抬头看过来,发现殷篱呆呆地坐在床前,不知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用过早膳,阿蛮陪殷篱在次间说了会儿话。
    军中来信了,金槛告知她们一切都好,燕无意没有去信,只在信中放了一朵秋菊。
    菊又称篱花,在金秋盛开,燕无意摘下的这朵虽已失去了水分,仍能看出它的稚嫩。
    殷篱看着那朵干枯的篱花沉思,待阿蛮读完金槛的信,又将信封拿起来,打开封口仔细看了看,似乎在找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殷篱看她的模样,忽然道:在找商练的信?
    阿蛮一僵,看着殷篱,面色微变:没有。
    殷篱喝了口茶,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的攥紧信封的手:商练的信要给也是给李鸷,不会给你。
    阿蛮脸色涨得发红,赶紧低下头去,觉得有些难堪,又像是在埋怨自己没用,半晌后才喃喃开口:我知道。
    以前的殷篱从来不会这么无情地戳破她的心思,阿蛮心头有些委屈,眼前渐渐潮湿,看也看不清楚,才想起自己说过不会哭,她又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正调整心情时,殷篱的声音忽然闯入她耳中:你想不想嫁人?
    阿蛮一顿,大惊地抬起头,眼中的震惊慢慢变成恐惧,她急忙握住殷篱的手:阿姐,我不想嫁人,你不要赶我走!
    谁说我要赶你走了?殷篱惊讶地看着她,拍了拍她手背,如果你能嫁出宫去,就能离开这里了。
    阿蛮茫茫然地看着殷篱,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神情,但是殷篱很认真,阿蛮也渐渐冷静下来,这次她不再激动,而是也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阿姐在哪,我就在哪,你不走,我也哪也不去。
    殷篱看着她,轻声说:你甘愿被困在里面一辈子?
    阿蛮扯了扯嘴角,情绪逐渐变得低落,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人愿意被困在一座牢笼里一辈子都出不来。
    但是。
    哪里都是一样的。阿蛮喃喃说着,嫁出去也一样的。
    逃不出。
    殷篱听懂了阿蛮的意思,此事便不再提。
    下了一夜的雨,暑热消散,已有初秋的味道。
    天色昏沉沉的,乌云罩顶,已经几日都不见好天气了,殷篱用了晚膳后在院中走了走,池塘里的睡莲开得正好,金鱼浮出水面吐泡泡,撩动着连枝晃动。
    宫人离得远,此时只有宋声在她身旁。
    今日怎么突然问阿蛮的婚事?
    他罕见地先开了口,主动提起话头,殷篱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美人靠前坐下,理了理搭在臂上的披帛:她总是想着商练,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宋声道:阿蛮这个孩子虽然心思单纯,但她不傻的。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怕她憋在心里委屈了自己。殷篱倚在美人靠上,扭头看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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