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功夫,老鸨子备下薄酒,着人端来给禾苗,禾苗等人走后,一指桌面儿:“咱俩喝点儿?”
    玉小龙低头一笑,这一笑要多魅有多魅,但禾苗却再没了之前的心思,不知道是花了钱肉痛,还是铁了心要跟玉小龙过招,还是自己不知道自己那颗“玲珑心”发挥了作用,总之这次没有之前的冲动,多了几分冷静:“别那样笑,对我不好使。”
    玉小龙笑意不减,执起绿眸再看她一眼:“我本就长成这样,不让我笑,难道让我看着姑娘哭啊?”
    禾苗没接话,招呼她坐下,两人填好了酒,禾苗抬手道:“我敬你一杯。”
    玉小龙说:“这敬酒可是有说法?”
    禾苗直言:“敬你肯见我,不知道算不算?”
    玉小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托腮看着禾苗:“你穿男装……挺好看的。”
    禾苗微微蹙眉:“你丫跟谁说话都这个劲儿吗?”
    “我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美人若不吝啬赞美,加上自然漂亮的微笑,这种吸引力对人是致命的。”
    玉小龙低首想了想,随后笑的眯起了眼睛,将那条黑线弯成月牙,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姑娘也是个不吝啬赞美的人啊,刚才这话,对我来说可是好听的不得了。”
    “你!”
    “生气了?”玉小龙凑近她些许,盯着禾苗有些气怒的脸:“你来找我,想必是想我了,又何必装作不在意……怎么,不吝啬赞美是我的手段,假装若即若离,是你的计策吗?”
    “玉小龙,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禾苗皱眉,说了这么一句。
    玉小龙噗嗤一笑,弯弯的眼睛比酒更美:“你说什么呢!”
    禾苗无奈,只能开门见山:“身为异类,有一身的本领,却要流连青楼,你不是被逼无奈,就一定有所苦衷……你说吧,我帮你。”
    玉小龙转转眼珠,没有出现禾苗期待的那种惊讶眼神,反倒是歪歪脑袋,手指转着酒杯:“让我自己说?怎么,龙王爷没有全都告诉你啊?”
    禾苗微怔,这蛇,果然是聪明。
    既然都是聪明人,就没必要绕弯子了,禾苗微微偏过身子,正对上玉小龙那中性十足的脸:“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儿,我希望你能自己说。”
    玉小龙依旧笑着,她的笑容始终那么清甜:“嗯……我想想啊!让我说的话……我是蛇,骨子里的血是冷的,所以我没有感情。但没有感情就是最有情,因为我对谁都一样,绝对不会偏心的!你说,我是不是对谁都好啊?”
    禾苗淡然的看着她,心里只有四个字:无可救药。
    玉小龙看她不说话了,便也住了口,端起酒杯再饮佳酿,拿了筷子夹菜吃,唇边那抹看似妖娆却毫无情味的笑容,如今不再自然,而是没了味道。
    禾苗静静的看着她,人跟人就是这样,在猜想对方的时候,总把自己的思想放在里面,一但知道了对方的心思,整个意思都变了。
    说起来,玉小龙就是因为没有情,才不会管别人死活,跟她相好过的人,她在意的只有肉欲之欢,从不管谁是否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她也不在意谁出了大把金银,甚至没有自己敛财,她没有金银首饰,身上干净的连块儿玉佩都没有,头上一根血红发带,是她唯一的装饰。
    天然去雕饰,跟她的心一样,空无一物。
    禾苗不死心,她看着这样的玉小龙,还抱有期望的问了她两个无知的问题:“别人的死活,你真的不在意吗?”
    玉小龙苦笑皱眉:“我应该在意吗?”
    “那些爱慕你的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你也不在意吗?”
    这个问题好像比前一个有难度,尽管禾苗只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丝动容,虽然听到她一样的答案“我应该在意吗?”但禾苗始终不能忘记,她在回答之前,脸上竟有一丝……得意!
    这种表情,比没有更可怕。
    难道玉小龙是故意这样做,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抓到这一丝情绪,禾苗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不觉得,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玉小龙抬眼看着禾苗,像看着一个可怜人:“我没有让他们花钱,甚至没有让他们休妻,我更不可能被谁赎身,我已经告诉老鸨,若我不愿意,谁也带不走我……所以他们是不是生离死别,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确实是因为你,变成了这样。”
    玉小龙一撅嘴:“怪我喽?”
    “……”
    雷打不动,烂泥扶不上墙。
    看来,人真的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真活不到别人的世界里去。
    禾苗放下酒杯,脸上却笑了:“不说了,咱俩好好喝喝酒。”
    “得嘞!”玉小龙开怀,又给禾苗斟了一杯,禾苗端起饮尽,再不说之前的话题,站起身来环顾玉小龙的“闺房”,好奇的看着她屋里的摆设。
    白色的轻纱帐,柔棉的软枕,缎面儿的被褥,熏的香是素雅的白檀,衣柜上雕刻磐石青山,六棱桌竖立当中,桌边有几道横竖的斜纹。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是好货,但看玉小龙的脸,她倒是没怎么用,身上连香粉味儿都没有。
    玉小龙看她环顾自己的房屋,又来到妆台前,便大方的说:“我自认为眉不染而黑,唇不点而红,所以这些都没用……说起来也是贵重的东西,姑娘若不嫌弃,赠与你可好?”
    玉小龙说这话的时候,禾苗刚好瞄见她镜子前的一个小雕塑,是根手指大小的小木马,但她还没看清,就听到玉小龙说话,便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脸:“我这疤,用什么都遮不住,与其让人看出来我试图掩饰,却掩盖不住,不如坦然让人看。”
    玉小龙上前,走到禾苗近身:“是啊,人总是要让人看的,无论因为什么,就让他们看好了,有些人,注定与众不同。”
    她说着,手便揽上了禾苗腰际,使劲儿将人拉到怀里,与她额头相抵:“你来,真是寻我喝酒叙旧的?”
    禾苗勾唇一笑:“都说了是来帮你的,但看起来,你好像真的不需要。”
    玉小龙绿眸轻闪,璀璨的似要摄魄人心:“那你花了一百两,我总不能让你败兴而归……”
    禾苗直起身子,虽然站直了也比她低了半个头,却还是抬起脸来,对上玉小龙双眸,双手却慢慢下移,顺着她纤细的腰肢,抚到她最温热的幽谷:“我喜欢的东西,你好像没有。”
    莞尔一笑,禾苗轻推了她一把,转身开了玉小龙的门。
    身后,玉小龙轻笑出声:“能从我这儿走的,你可是第一个。”
    禾苗回头:“你不是对谁都一样吗?现在我可算是特殊了?”
    话音一落,禾苗抬脚就走,绝不停留。
    玉小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前,她的笑容就像融化在脸上一样,无影无踪。
    ……
    快三更了,禾苗先跃上许家房顶,掀开瓦片看了一眼熟睡的许士林,放心的舒了口气,再来许仙房上,看了一眼那安静躺在床榻间的男人,才回了家。
    点燃油灯,禾苗赶紧凭着记忆,在纸上画出那只小木马的样子,但始终画不好,只能求助小葫芦,在纸上变出那只木马的外形,搁在手里反复的看着。
    禾苗皱眉,反复的想着玉小龙屋子里的陈设。
    没有花纹的轻纱帐,没有图案和刺绣的枕头被褥,衣柜上的雕刻是石头,桌子是横竖的条纹……
    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存在。
    而这只小木马,是唯一称得上活物的东西。
    这只木马,对她来说是什么?
    若真如玉小龙自己所说,她没有情,那这只小木马的存在,只是巧合?
    禾苗想着,又摸了把小葫芦,问道:“你会画油画吗?”
    小葫芦……没搭理她。
    禾苗一咂嘴:“哎呀,就是带颜色的,很精致的,能把细节都拓印下来的那种画法!”
    小葫芦别扭了半晌,才在纸上呈现了小木马最逼真的影像。
    禾苗就着油灯看了许久,终于笑了。
    只因吗木马的边缘十分平整,甚至包了浆!那是反复拿在手里看的结果!
    没有情吗?那抱着一只小木马看什么看啊?!
    果然,玉小龙,有故事!
    得到结论,禾苗就有事儿可做了,蹬了鞋子爬进被褥,挥手熄了油灯,闭眼睡觉。
    人啊,都不能免俗,玉小龙也是如此,这只木马若是她的念想,那念想之人无非是亲情友情爱情中的一个,谁都逃不了。
    玉小龙啊,别着急,日子还长。
    ……
    次日清晨,禾苗起了个大早,先窜到许仙家混了个早饭,然后趁李公甫去衙门,许娇容不注意的时候,她拉着许仙的手,拿大眼睛对许仙可劲儿的唰唰。
    许仙浅笑,柳长美眸眯成一条线:“有何阴谋?”
    禾苗笑的自认为非常真诚:“借你儿子用用啊!”
    “可有危险?”
    “呃……一点点!”
    许仙甩掉她的手:“若有三长两短,你偿命。”
    “成!”禾苗说完抓上许士林的手就跑,生怕许仙反悔。
    不料许娇容回来,看到禾苗携儿逃跑,摇头道:“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许仙撇撇嘴:“又拦不住,再说……亲生的,她会保护他的。”
    是啊,许士林何来不是禾苗亲生的?
    能用,当然得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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