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戎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非常可怕,暗暗发誓回到虫星上之后一定要积极复健,重新成为那个可以用脸硬接子弹的狂野猛雌。
    晚间六点四十五左右,外面天还大亮,解雁行忽然感觉到什么,喊了声却戎的名字,早已等待多时的银发雌虫瞬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一只手不够,两只手都死死攥住。
    景鸣耀听到动静,裤子都来不及穿好就从厕所里冲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要走了吗?
    和煦的阳光下,只见解雁行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却戎也朝他勾了下唇角,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客厅内就只剩下了景鸣耀一个人,光线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房间中,更显四周的空旷。
    景鸣耀人生头一次直面穿越这种非正常事件,激动之余又莫名有些惆怅和低落,呆呆地站了会,给景婵去了个电话。
    他们走了嗯,给了嗯我看到了,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対哎,小婵,我好想去异世界啊什么?你也想去?哈哈哈哈哈
    如果让解雁行知道,他因为景鸣耀在一旁看着,不好意思和却戎表现出过于亲密的动作,从而导致两者穿越回虫星过后落地相隔天南海北的距离的话,那他一定会把景鸣耀提前锁死在厕所里,然后不知羞耻地和却戎紧密地相拥穿越。
    在这之前,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一回又随机落到了一大群雌虫之中,然后再给他来个雄虫素紊乱,却戎又还是人类躯壳,无法対抗大群发狂的雌虫,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混乱。
    结果这次他刚从强烈的晕眩感中脱离,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原,别说雌虫了,视线范围内根本连一根绿色的草都没有,有的只有干涸龟裂的土地和枯草。
    解雁行低头看了看周围,他手里的大堆行李再一次消失不见,满地黄土沙尘,只余他一人寂寥的背影。估计东西又是全落到了却戎那边去,可关键是却戎也不见了。
    现如今解雁行全身上下只有一部因为长时间待机而无法激活的终端,一部作用只剩下拍照、写备忘录和充当手电筒的手机,以及一小盒却戎半个小时前塞给他的巧克力球。
    他迷茫地原地站了一会,飘扬的沙尘迷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不得已之下,解雁行只能放弃等待却戎找过来,选了一个喜欢的方向,缓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一次穿越到虫星,雄虫素从出现到混乱,再到稳定,中间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而第二次再到虫星,却只用了不到一周。解雁行有想过他的身体可能会越来越适应人类与虫族之间的来回转换,用于变化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可他没有想到,等到这第三回 穿越来虫星,他在步行两个小时之后就出现了各种强烈的不适症状。
    先是后背又痛又痒,再是腺体附近如阑尾炎一般的剧烈疼痛,喉咙好似在灼烧。
    解雁行被烈日晒得焦渴无比,但又找不到一点水喝。算算时间,虫星分明也应是1月中旬,也不知道他目前到底在那颗星球上,竟然热得好似酷暑。
    缓慢地走到第三个小时,周围环境终于脱离了荒芜,开始逐渐出现树木藤蔓,也总算有了可以躲避强光直晒的阴凉。这漫长的旅途解雁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继续前进,一直等到第四个小时,他疲惫地挪到一条小溪边上,终于再也无法动弹,踉跄着半跪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垂下头,发白起皮的嘴唇总算得到了水源的滋润,他大口大口喝着水,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为什么好好的穿越却被玩成了绝地求生?
    坐着歇息了一会,解雁行把被地面磨得滚烫的鞋子脱下,发现脚底竟然磨出了三个巨大的水泡,他不敢去碰,只能将双脚没入泛着凉意的溪水里,只用脚跟虚虚踩着水底光滑的鹅卵石缓解疼痛。
    坐了一会,解雁行也顾不上赃物,直接后仰躺在了地上,腺体疼痛稍有缓解,但后背仍旧痒得出奇,不用去闻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雄虫素一定混乱无比。
    解雁行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巧克力球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的翅膀就能出来了,如果能飞,他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会顺利许多,毕竟解雁行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个除他以外的活虫,获得一部能用的终端,联系上外界,不管通讯那头是解燕停还是兰德尔,甚至雄保会都行。
    因为这个原因,解雁行没有急着再启程,而是继续躺在地上休息。又在地上磨蹭了一会酸痒的肩胛骨,倦意悄然袭来,若是按地球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凌晨,本就是入睡时间,更何况解雁行还顶着烈日强撑着走了四个多小时。
    不知过了多久,解雁行徐徐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几缕黑发在微风中悠悠摇晃,手指大小的游鱼调皮地贴着他的脚踝游过,忽地又转个弯,甩尾打乱了他脚背上方的溪流。
    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正低头坐在地上削着尖竹片的雌虫忽然抬起了头,顺着风传来的方向扬起下颚,鼻尖轻嗅,随即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雄虫?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雄虫?
    不做多想,雌虫瞬间快速将竹片和刀具打包在一块破破烂烂的皮革中,再在腰间系紧,随后快步朝雄虫素飘来的方位跑去。
    半梦半醒之间,解雁行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人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却又停在了不远处,没有贸然靠近。他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睛。
    朦胧之中,他的余光捕捉到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解雁行心头一喜,立刻坐起来反身唤道:却戎!
    但対方却没有回应他的这声呼唤,而是继续无声无息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在这时,解雁行目光终于彻底聚焦,等他完全看清眼前虫模样的时候,一时之间他居然震惊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在于解雁行先前确实从未见过他,但対方两只金灿灿的瞳孔却又令解雁行格外熟稔,就连眼形轮廓他都好似曾在另一张脸上描摹过无数遍。
    雌虫的肤色黝黑,银灰色的短发底下是一対紧蹙着的浅色剑眉,右边眉尾是一道陈年伤疤,非常明显,伤痕一直延申至头发中。
    你解雁行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试探着问,你是却征吗?还是却伐?
    雌虫眉头皱得更紧,声色冷得像冰:雄子,你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认错虫了。
    第92章
    半个小时后, 银发雌虫推了个木板车去而复返,冷着一张脸看向解雁行,似乎是在催促。
    木板车显然有些年头了, 轮子上满是泥土和杂草,板面也赃污不堪, 遍布干涸的血迹, 角落里藏着黑乎乎油腻的痕迹,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几处木板还有破损和毛刺。即使雌虫特意找了柔软的皮毛毯子垫在上面, 但依旧掩盖不住木板车上浓重的血腥气和腐朽霉烂的味道。
    解雁行微微有些犹豫, 半个小时前,在他问完银发雌虫的姓名之后,雌虫便皱着眉看了下天, 留下一句在这里等他,随后便匆匆离去,许久没有回来。解雁行原本还奇怪发生了什么, 又不敢在林子里随意走动,一是怕迷路, 二是不想和这位高度疑似却戎哥哥的雌虫错过。
    虽然这位雌虫自称名为:当归。
    结果银发雌虫是看他脚底起了水泡, 认为他走不动路,所以特意回去取了板车来接他。
    睡一觉醒来, 解雁行能感觉到他的対自身的雄虫素已经有了初步的掌控,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即使还有少许雄虫素不受控制地外露,但只要他远离虫群, 就不会引起大骚乱。
    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解雁行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靠近当归, 其实我能自己走。
    当归眉头皱得更紧,后退半步,因为解雁行周身的雄虫素气味变淡才没有退得更远,但神色依旧警惕,过了会才道:马上要下雨了,如果你不想淋湿的话
    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板车,好似耐心即将告罄。
    解雁行也不是一定要充当什么身残志坚的人设,更何况走了两步他就发现,脚底那三枚水泡引发的痛感远超他的想象。于是礼貌道谢过后,解雁行安安稳稳地把自己塞上了这辆简陋的板车。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还不是这辆车上唯一的乘客,角落里还塞着一条死去不久、有腕粗的长蛇,被割开的喉咙嫩肉外翻。
    解雁行:
    见黑发雄虫看到蛇也没多大反应,当归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身拉过板车前的皮绳,勒在颈后肩头就往前走。
    当归。解雁行反手轻按着后背,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河村。
    我的意思是,这里是第几星?
    不知道。
    啊?解雁行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银发雌虫的后背,外环星,或者第五星?
    当归没有说话,闷头快步向前方赶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颠得解雁行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很快他也没空再去问问题,光是努力把自己固定在板车上都累得他够呛。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座小木屋出现在眼前,当归把他放在屋前,一副想去搀扶又碍于身份有别觉得不方便的模样,最后还是去屋旁的柴火堆里给解雁行找了根拐棍,让他自己拄进屋里。
    目送解雁行踉踉跄跄地在一把简易藤椅上坐下,当归立即出门收拾好板车和今日打猎的收获,接着又是劈柴又是院子里剥蛇皮,天一黑,环境温度顿时骤减,当归适时在藤椅边放上一个烤火炭盆,随后反身进了厨房,从头到尾没有再搭理解雁行半句。
    一直到滚烫的蛇肉野菜汤盛进碗里送到解雁行掌心,当归才拎着一只木制小板凳,坐在解雁行対面,低着头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回答许久之前的那个问题:都不是。
    或许是太饿了,解雁行只觉得这蛇汤鲜美无比,温暖了他早已饥饿多时的肠胃,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解雁行咬了下勺子,疑惑:什么?
    当归淡淡道:这里不是外环星,也不是第五星,而是一颗属于外环星的卫星。
    解雁行回忆了一番脑海中的世界地图,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问:那这里可以联系到五大星吗?你有终端吗?这颗卫星上有去五大星的航班吗?
    咽下口中的热汤,当归缓缓回答道,没有航班,也无法联系上外界,至于终端,我们村没有,隔壁村里也只有一户虫家才有。
    解雁行松了口气,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有终端的那户虫家吗?
    路有点远。天已经黑了,外面还在下雨,要等到明天雨停。当归说话的声音很稳很冷硬,几乎没有语调上的起伏,而且他们不一定会借。
    没关系,解雁行微笑道。他听出了当归言语间対那户虫家的抵触,想着估计两者之间有什么龃龉,总要试试看。
    当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很快他又问:雄子
    解雁行,你可以叫我名字。
    雄子,当归显然是个性格很执拗的雌虫,坚持他想要的称呼,你不是这颗卫星上的虫,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森林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颗卫星这么大。
    这颗卫星上总共五百只虫,十一名雄虫。小河村有一百只虫,三名雄虫。当归问,你是其中哪一个?
    这虫都把话讲得这么死了,解雁行只好实话实说:我乘坐的跃迁舰失事,意外坠落在这颗卫星上了和你当初一样。
    当归舀汤的动作一顿,眼神锋利,沉声问: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还恰好伤到了脑子,失忆了吧?解雁行试图往狗血的剧情方向上走,不出所料,当归抿直了双唇不肯回答,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知道?
    沉默给了解雁行答案,他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碗,认真地看着当归说:你原来的名字应该是却征,我认识你的弟弟。
    弟弟,我有弟弟?当归仍旧绷着表情,但解雁行可以读出隐藏在冷漠底下的紧张和期待。
    是的,解雁行摸摸口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没有一丝信号,电量也只剩下45%,我给你看他的照片,和你长得很像。
    这是什么东西?当归狐疑地盯着解雁行手里的小黑块。这种十分令人尴尬的问题解雁行早已学会了闭口不答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他利落地调出却戎照片,递给当归看,顺带提出要求:蛇汤还有吗?我想再来一碗。
    当归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中一个银发雌虫的笑脸,正在吃东西,画面中的他注意到了自己被镜头対准,也见到了镜头后方的人,目光里满是温柔与爱意,当归下意识手指一动,照片被翻页,还是同一只雌虫,同样的背影和穿着,不同的是雌虫咽下了嘴中的事物,无限逼近镜头的方向,下巴微抬,唇角依旧噙着笑,好似下一秒就会吻上手持镜头的人。
    也不需要怀疑,这张照片过后,他们一定是亲吻了。
    当归露出了疑惑又迷茫的神情,他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的疤痕,再次将照片划到前面那一张,又起身去身后的柜子里翻找镜子,许久之后,直到解雁行都瘸着腿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进厨房盛好蛇汤,再返回坐下,当归才翻出一把模糊的小镜子,看看镜中的自己,再看看屏幕中的雌虫。
    他叫什么名字?当归问,语气明显非常急促。
    却戎。解雁行回答得很快,你有印象吗?
    当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你之前说我叫什么?
    却征。
    却征当归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是在从这个特殊词汇中极力寻求一些可能的回忆。
    你现在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解雁行喝光了第二碗,甚至还想去锅里舀第三碗,自己取的吗?
    村里捡到我的那名医生为我取的。或许是因为却戎的照片,又或许是和解雁行交谈得多了,当归此刻的态度明显缓和不少,话也变得多了,他知道我失忆之后,说仅凭我的穿着就足以证明我来历不凡,必定不会在这颗卫星上久留,注定会归家,所以给我取名为,当归。
    是不是还因为救治你的药材里面正好有一味当归?
    解雁行本是随口开一句玩笑,没想到话音刚落当归就瞳孔微缩,讶异的表情显然是: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解雁行:
    解雁行:你可以再往后翻一翻,我还拍了很多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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