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都被云夕拿来弄到种植区里浇水了。
    种植区里是几个男人在帮忙照顾,其中一个是那天过来打开采虫厂的男人,当天迷迷糊糊中没认出来,这几天云夕仔细回想,觉得他和之前云夕在坟墓门口遇见的,被抬走的男人有点像,只是他变干净了许多。
    云夕后知后觉那天的凶险,直觉告诉她,那天地震的提前有点不太正常,事后女仆迟迟没来开门,是因为她找不到本应该守在门口的预备人员,作为女仆,她不知道开门的方法。
    但这个男人之前的工作是在采虫场,直到他伤势过重,再也不能劳动了,就被送到了坟墓,没在那里待几天,又被送去了停尸间那里有许多像他这样因为失去劳动力被判死刑,送到那里等死的人。
    虽然坟墓和停尸间都是等死的地方,但后者又不一样的多,坟墓供应一餐,但停尸间是完全无人照看的,那里之前是一些取水厂,后来废弃了,聚居地在房间墙壁上挖出一个个小洞,那些被认为伤势过重无药可救的人被填进小洞里。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就这样蜷缩着死去,当一个停尸间的墙洞被全部填满之后,门就会被封死,再也不打开。
    但这个男人生命力惊人的顽强,他撑过了三个晨昏,直到云夕派人把这些空着的房间整理成种植园,他才在奄奄一息间救了出来。
    一个抱着太阳花的孩子把自己的太阳花送给了他,本以为是临终关怀,没想到这个将死之人一天天好起来,就好像那朵小太阳把他的生命还给了他。
    那些停尸房还有许多,只是没有第二个人能这么幸运了,打开那些封死的石门,每个房间都像是蜂巢,小小的石洞里装着姿势各异的白骨
    他们早已死去多时。
    男人已经失去了工人身份,工人管理员沃克宣布他已经失去进入第三层的资格,把他赶回第四层。他并不在乎,于是云夕让他就在种植园,带领坟墓里的人一起种地。
    现在云夕面前站着一个拿着红薯的男人,满头花白的头发,但云夕知道这里的人从外貌并不能看出年纪。
    他是坟墓里待的比较久的,和他一起进来的人,很多早已被送进停尸间,剩下他一直苟延残喘,在云夕送来那么多温暖的太阳花,还每天给他们吃三餐白色软绵绵的东西(馒头)后,他居然能起床走路了,这让云夕不禁思考,到底有多少人的性命本不该被如此轻易丢弃的。
    头发花白的男人手里捧着一个红薯,他身后的男女都是一脸激动的神色。
    天知道,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
    他们本想贪婪地多过一天算一天,所以舍不得咽气咽气,本以为能看到传说的太阳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但这个,这个其貌不扬的东西,他们亲眼看到被切成小块小块埋起来,只过了十几个地震的时间,再挖出来的时候,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数量。
    这对比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得到的那么一些虫子来说,他们付出了什么?天啦!不过是一些无比轻松的劳动,在地上挖挖坑,拿着小桶洒洒水?他甚至有点愧疚于自己的工作量。
    但这些东西如此轻易地生根发芽了!他们非常幸运被允许尝一尝,哦!他们的舌头居然能品尝到除了虫子土做的黑水(他们在心里这么称呼)的其他东西!他悄悄地把那块甜蜜的东西含在嘴里好久,思考着,他悄悄地猜测,恐怕那些管理员,沃克、玛丽甚至亚当,都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虽然他们早已不能发出声音,还是依然牢牢记住了这种珍贵食物的名字,他们学着云夕的口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粮食!这些是粮食!
    第二十四章
    云夕每次看到奈恩, 都会想起不停给他冲头发的金针菇,然后就忍不住想笑。
    奈恩正在低头吃东西,这几天云夕一直投喂红枣枸杞汤给他喝, 希望多少给他补点血。
    云夕感叹,奈恩这真的是铁打的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 换成她自己,怎么也得半年时间恢复, 但奈恩已经能大口干饭了。
    金针菇治愈法还是有用的!
    云夕在旁边无所事事,想到一件事,开口道: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说聚居地的住在地下是为了捉虫子,也没必要全部的人都住在地下吧!地面有什么东西吗?
    奈恩咽下嘴里的食物, 擦擦嘴角:地面属于太阳聚居地,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你感兴趣可以去找亚当。
    云夕睁大眼睛:我可以去找他?
    奈恩笑了笑,丢下餐巾:你去哪里都可以。
    他拿起通讯器, 递给云夕:普通通讯器里没有亚当的联系方法,用我的。
    接着,他又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整个聚居地的大领导哎!虽然这里人不多,也得相当于一个省长?市长?云夕他们学校的校长, 都不是她这个普通教师说见就能见的。
    她随后又觉得, 管他呢!她还是来自异世界的客人呢,来个领导接见一下不过分吧!
    她找到Adam的名字,措辞严谨地发了一条短信。
    怎么看怎么怪怪的, 打着字, 她想起来什么, 问道:你们科学家还文身的吗?
    奈恩顿了一下,慢慢抬头,他的笑容有点淡:什么文身?
    就是你脚踝上的啊?有一个刺青1,你不要说不知道啊!
    奈恩笑容收了收,沉思片刻又笑笑:哦,那个啊,挺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云夕察觉出他不愿意多说,虽然觉得奇怪,也就不再追问。
    那个刺青是奈恩昏迷的时候,女仆帮他换衣服被云夕无意间看到的,在脚踝上,一个造型奇特的1,当时她感叹了一下奈恩还是个狂野男孩,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确实有一段故事。
    亚当的回信挺快的,就在说话间,云夕的耳机里传来声音:客人云夕,跟着女仆来见我!
    云夕巨讨厌这个耳机,这是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项圈,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只能听不能说的动物。
    亚当的女仆是一个长发女人,从外表看不出她项圈镶嵌的位置,这大概是属于亚当女仆的特权?云夕在心里嗤笑一声。
    站在房间里,这里已不是上次那个房间,这间房间有着大大的天窗,还可以看到蓝天。
    亚当静静坐在躺椅上,头上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他的面前摆着一把椅子,亚当示意云夕坐下。
    云夕笑了笑,走过去把椅子拖到了旁边,礼貌回答: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晒太阳。
    亚当半晌没出声,过了一会发出一声轻笑:你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云夕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的表情,太过活泼、自由了,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亚当歪了歪头,其实,像你这样的人,其他聚居地也出现过。
    云夕睁大眼睛,心猛地提起来,其他穿越者?!
    还没等她发问,亚当自顾自说道:不过他们都死了,很可惜。
    云夕呆住了。
    有一个一直嚷嚷着解放,打破奴役什么的,号召工人一起反抗剥削者,他是这么说的,亚当笑道,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
    云夕没有开口。
    亚当发出一阵轻笑:这些话,我们的工人甚至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所以最后他独自离开了。
    他叹了口气:你觉得,对于我们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吗?高贵的客人?
    云夕谨慎开口:你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你很聪明。
    云夕毫无所动:在能保证种族延续的情况下,像个人一样地活下去!我来到这里这些时间,说实话,除了来自虫子的威胁外,恕我直言,真的没看到什么其他的,逼得人不得不像这样活着的原因。
    亚当慢慢开口:你确定看到了事情的全貌吗?
    云夕不明所以。
    亚当慢慢站起身,走到那片天窗之下:这片残酷的风景,可惜只有我能够看到它,既然你感兴趣,不如站过来。
    云夕有些迟疑地走进那片太阳光幕下,正打算开口询问。
    亚当开口:时间正好。
    云夕有些疑惑,正打算问一问,熟悉的震动开始了,是地震!
    原来地震的时间不是在夜晚,而是在白天,地震的源头,不是在脚下,而是在头上!
    云夕猛地抬头,集齐她毕生所学,都很难描述眼前的景象。
    由聚居地上方为支点,缓缓出现一块遮天蔽日的镜片,这块镜片看不出材质,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慢慢向上蔓延,一块,两块,三块,十块,百块,无数块
    无数块这样的巨型镜片凭空出现,渐渐组成一个圆形的柱子,这跟柱子越来越粗,越来越大,从一开始一人能围抱的柱子,短短几分钟,膨胀成了占据整个视野的巨型柱子。
    这根柱子稳稳悬浮在空中,土星聚居地正好处在这根柱子的正下方,它就想宇宙初开的创世之柱,极具压迫感。
    云夕想到了暴风雨来临前越来越低的乌黑雷云,想起了一个人走在平坦荒野上落在前方不远处的闪电,想起了在眼前倾倒的高楼大厦,人就像是一个蚂蚁,在这样的巨物下逃无可逃。
    柱子越压越下,越压越下,在云夕的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观天的井底之蛙,现在她唯一能看向外界的窗,正在被缓缓下压的天空堵住了。
    巨柱已经挡住了这面天窗的所有光线,室内一片漆黑,而聚居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突然,室内陡然大亮。
    再抬头时,那根巨型柱子不见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那般,只是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刚才窗外就是一片碧空,点缀着几片平凡的云彩,现在整个世界就是白茫茫一片,宛如被装进水晶球里。
    紧接着,室内的温度飞速攀升,从春天变成了夏天,又变成了蒸笼,亚当几步走到墙边,按下一个开关,天窗被封闭了,柔和的灯光亮了起来,震动消失了。
    云夕大口喘着气,她还处在震撼与疑惑中间,额头大滴大滴流着汗。
    那是什么?
    良久,云夕缓缓开口。
    室内的空气仿佛还在翻滚,过了好一会,亚当缓缓开口:那是一根柱子,他自嘲一笑,不过是太阳聚居地,微不足道的一根柱子。
    ?!
    你是说?
    是的,太阳聚居地在百米以上的高空,而我们八大地下聚居地,只不过是它的地基而已,怎么样?事实和你想象得一样吗?
    原来我们,只不过是万丈高楼的一枚墙砖,是万里铁道的一块枕木,是万米高塔脚下的一块微不足道的地基而已。
    很久很久以前,当人们安居乐业在晴空与白云之下,每天忙忙碌碌,某一天无意抬头观察天空的时候,是否能想到
    很久很久之后的人类,要和光明与繁星说再见呢?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 地底开始涌出一些小虫,那个时候,谁也没把这些长得像蚯蚓的蠕虫当回事。
    后来, 这些虫子开始攻击人类。人们使用各种方法消灭它们,一开始非常容易。
    家家户户修筑高墙,围上栅栏, 尚可阻挡一二。社会上甚至形成了一种新的职业,专门灭杀这种黑虫。
    再后来, 这些虫子长出了牙齿,数量越来越多,居民往往听到地板下的动静,请人揭开地板,就会发现地下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
    人们开始慌了, 这些虫子越杀越多,源源不断, 科学家研究它的来源,发现可能是从地底深处爬上来的。
    虫子越长越大, 由小拇指大小变为手掌大小,甚至出现了胳膊粗细的虫子成群结队的情况。
    它们攀爬能力绝佳,还有数量优势,好像某天早上起床末日就来了, 路灯上吊着虫子, 树上都是虫子窝,虫子爬上高楼,挤进外墙, 在那里筑巢。
    科学家们研究出各种杀虫药, 但虫子抗药性越来越强, 甚至向微型进化,这些小虫子平时藏在食品水源里,如果不经消毒加热误食,会在人体内迅速繁衍。
    于是人们妥协了,先是有钱人包下所有高层建筑,穷人只好住下层,虫潮来临时,被当做盾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人们连尸体也来不及收殓。
    但是富人毕竟是少数,在无数次不同人群之间的流血冲突后,各个国家痛定思痛,开始合力在星球表面造巨无霸高层建筑。
    全球人真正实现了团结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失去大半人口之后,终于在星球的中央大平原处,硬生生造出了一座集合人类最高科技于一身的高塔,此时,遍体鳞伤的人类族群终于迎来新生活。
    这座高塔能够利用风能,太阳能,甚至氧气形成必要能源,在食物提供,空气和水等人类必须因素方面,能完全实现自给自足。
    人类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了。
    但是好景不长,虽然高塔的八个脚柱是用隐形材料制成的,而且这些柱子在建造之初就点满了防御点。
    但是人类要在塔上生活到能预见的所有未来,然而在那个时候之前,谁都不知道地下的虫子在日复一日下会不会破坏掉它。
    怎么办呢?
    又一个抉择之期来临了。
    人类中出现了一批甘于奉献的人,他们自愿从高高地安全塔里走下来,住进八个脚柱地基里,作为他们的亲人,同胞,爱人的守护神,到漆黑的世界里去。
    高塔提出的条件非常优越,只需要在每天高塔能量光板打开的那一刻,抵挡住由于剧烈震动被惊扰的虫潮,尽可能消灭它们,不让虫子涌到地面上来。
    是的,这件事虽然危险,但是高塔提供了最新研究成果,一种在苛刻环境中的人造蜘蛛的网,用它来捕捉虫子,会让它们失去行动力。
    虽然这项研究成果来得如此之晚,但有比没有好。
    于是,地底人提供虫子,高塔人提供人类生活的所有需求,不用种植,不用采矿,不用做工,在固定时间会有高塔人来进行物资交换。
    一开始大家都很乐意地接受了,因为地底人的后代可以一辈子享受免费的高塔生活,当他们年老了也能回高塔享福。
    然而人类还是对末日准备得依旧不够充分,高塔建成不到百年,粮食危机爆发,人类发现现有的科技建造自给自足的生态圈还难以实现,从那之后,每年高塔提供的食物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候,高塔又有了新发现,虫子经过特殊处理可以食用这下粮食问题单方面解决了。
    据说高塔内情况也是每况日下,大量死人。地底人又一次妥协了,他们慢慢适应依靠虫子维生的日子,慢慢适应地底人的生活,慢慢忘却过去,接受现实。
    之前所说的后代自动进入高塔的问题,在第一批新生儿进入高塔时,发现了一些适应不良的个体,高塔将这些人剔出来送回地底,而这些孩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到地面上去生活。
    久而久之,恶性循环下,能够通过筛查的新生儿越来越少,至于养老的问题,由于长期生活在地底,地底人罹患各种疾病,寿命越来越短,经常在劳动时,走路时,甚至站立时,突然倒下,就再也无法恢复。
    地底人后悔了,他们联系过其他聚居地的居民,甚至付出巨大牺牲在各大聚居地之间修建了一条简陋的地下铁路。
    但他们人口已经比起一开始,少了五分之四不止,日复一日的损耗下已经无力维护铁路,而通讯器的交流也是时断时续,这几年甚至陷入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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