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花没提起之前林庸还没什么感觉,听了这句话之后却仿佛感官回归,冷热一同袭来,伴随着天旋地转。
    林庸这才了然,怪不得说自己最近感觉都不怎么爽利,原来是受了寒。
    “我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没有发觉。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林庸脸上带着歉意,忽然两眼一翻,硬挺挺地倒了下去。张三花伸手一扶,皱了皱眉,把人拦腰抱起。
    林越走进来,看见这场景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总不会是夫妻情趣,定是林庸出了什么事。
    “少爷怎么了?”
    “去叫大夫。”
    没有和林越多言,张三花把林庸抱至一旁用作暂时休息的榻上,又伸手探了谈林庸的额头。
    真的是有些烫手。
    林越得了吩咐,也没打伞,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张三花皱着眉看了林庸一小会,去取了帕子,先沁了凉水给他擦擦身子。
    擦过了脖颈,腋窝,再擦到脚心,之前还濡湿的地方就已经干了。
    看了看细密的雨丝,张三花有些后悔,应当让林越留下来照顾,她去找大夫,还能更快一些。
    又给林庸擦了几遍,林庸的温度降下来了些,水盆里的水却温了。
    “三花姐姐,我把祈大哥叫来了!”
    随着喊声,祈凤鸣分开细密的雨帘,踏入听风楼,随后摘下披挂的雨具,晾放至一旁。
    林越见他不慌不乱,看的有些急,但也不好催促,自己先冲上了楼。
    张三花偏头在林越身上一扫,目光落在林越身下洇出的一片水渍上。
    “回去换衣服。”
    “啊?”林越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张三花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这才有些期期艾艾地答道,“祈大哥我请过来,就在楼下。我,我马上去换衣服。”
    张三花点头,和随后出现在林越身后的祈凤鸣视线相碰。
    祈凤鸣出了鞋有些湿,这这一身倒是干爽得很。
    张三花起身,给祈凤鸣让出位置,祈凤鸣对林庸检查了一番,眉头渐渐拢起。
    林越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祈大哥,少爷他怎么了。”
    “风寒,喝几副药就是了。我可以先帮他施诊,稳定一下状况。”说这话时祈凤鸣依旧皱着眉,“只是头疾有复发的迹象,需要好好修养些些日子,不可多思多劳。如若不然,成了痼疾,日日都疼,那可就无药可医了。”
    说完这句话,祈凤鸣顿了顿,欲言又止,看了看林越。林越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一脸的迷茫。
    见林越反应不过来,祈凤鸣也不好直说,他微微叹气,走到书案旁,就着摆好的纸墨写了一张方子。
    “你们有自己的药材铺子,我就不从我家出药了。每日三次,每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吃过两日后,我再来复查。先去煎药,我来施针。”
    林越想去接药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从外面招呼了一个伙计过来。
    伙计领了药方下去了,祈凤鸣看了看林越,也让他赶紧去换了干净的衣服,莫要也感染了风寒。
    林越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祈凤鸣拿出自己的针包,准备给林庸刺穴,忽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张三花。
    两人对视了片刻,祈凤鸣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出言赶人。
    人家是两夫妻,没什么看不得了。再说了,这针法又不是什么不传之密,也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不过片刻,林庸就被扎成了一个刺猬。等祈凤鸣把针取下,林庸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这个时候,汤药也上来了。祈凤鸣查看了一下,示意没有问题。
    “那三花姐姐你帮少爷喂个药,我去送送祈大哥。”
    张三花拦了一步,表示由自己去送。
    一旁的两人都有些惊讶,祈凤鸣更是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到了听风楼大门,祈凤鸣又将雨具一一穿戴好,张三花站在一旁瞥着他,忽然开口问道:“舞姐姐,最近怎么样。”
    祈凤鸣手里动作一顿,心情就坏了几分。
    “承蒙国夫人惦记,家姐好得很。”
    对于张三花忽然的疏远,祈家姐弟有自己的猜测,且八九不离十。祈凰舞能理解张三花的所为,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伤心。
    更重要的是,即便张三花疏远了他们,为了让张三花活命,他们也不能离开浚城,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请转告舞姐姐,我过几日去探望她。”
    一听这话,祈凤鸣猛地抬头,看向张三花的眼中有怒火熊熊,但好歹是压制了下去。
    “若国夫人是为了感谢我医治庸哥儿,那大可不必。我平时和他私交不错,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不必搀和。”
    张三花就皱眉,可也没再说什么,目送了祈凤鸣再次走入暴雨之中。
    再次回到房间,林庸已经恢复些许意识,配合地喝着药。林越虽然见她来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位子让出去。
    快喂完了,还是别折腾了。
    等药喂完,林越扶着林庸躺下,张三花这才施施然走到一旁。
    “祈凤鸣说你要多休息。”
    林庸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三花是在和自己说话。
    “让你担心了。”
    张三花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嗤了一声。
    林越见两人气氛有些不协,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林越一走,林庸就胆子大了。他忽然哎呦了一声,张三花立刻把目光转了过去。
    “有些头疼。”
    张三花挑眉,奚落道:“活该,若不好好将养,每日都会疼,疼到死。”
    说着恐吓的话,张三花却坐到林庸身边,伸出手帮他按了按脑袋。林庸嘴里还呻吟着,但双眼却微微弯起,透露出一丝得逞的窃喜。
    “你这几日不回家,究竟在忙什么。”
    自家夫人问起,林庸自然如实以告。
    “连日暴雨,恐有大水。我差了人去疏通沟渠,只是雨势过大不得不停工,也不知之前的工作能不能起到作用。”
    “大水?就算大雨连绵,浚城这处不见得会淹水吧。”
    “防范于未然而已。再说了,就算浚城不淹,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会受些灾。到时候,如何让收容难民,也是个问题。”
    张三话忽然就明白了祈凤鸣之前的“不可多思多劳”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说给她听的。
    许是为了让她管住林庸,不要多管闲事。
    “少爷!”林越忽然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有兄弟来报,之前停工的地方,已经开始积水了!”
    “什么!”林庸想要起身,但稍一动作又被张三花按了下去。
    张三花缓缓起身。
    “你照顾他。找个人,带我去积水的地方看看。”
    “三花。”
    林庸有些愣愣地看着她,而张三花一脸的不耐烦。
    “说了让你休息。”
    而这事如果不解决,林庸怕是没那个心好好休息。
    又被张三花瞪了一眼,林越仿佛被打破了封印,立马动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我带你······不,那个,阿钦,你带三花姐姐去!”
    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钻出个黑瘦地小子。他规规矩矩朝张三花喊了声嫂子,就作势要带路。
    雨太大,视野范围很小,阿钦虽然对这片地方熟,也不敢走太快了,耽搁了好些时间,才到达地点。
    这是在浚城周围离城墙不大远的一个地方。本意是将城中和城外的积水都引入这条沟渠,再通向其他地方。这条沟渠被分为了好几段,其他地方都挖通了,只剩下这一片,只挖了一半,现在已经被雨水填满,达不到引水的效果不说,有人经过一不注意还容易掉下去。
    张三花来回几遍,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
    她虽然力气大,但想在今日之内把剩下的地方挖通,也不太现实。
    “你们庸华帮的人呢。”
    雨声太大,阿钦完全没听见张三花说什么,张三花就又凑近喊了一遍。
    这回阿钦听见了,也扯着嗓子回应:“雨势太大!好几个兄弟都病了!少爷吩咐,等两天!雨或许会停!”
    张三花不说话了,由得雨滴拍打在自己身上,忽然走了几步,捡起被人遗落在一旁的铁锹。
    一锹下去,张三花明显感觉到,湿土带来的压力,要比干土大得多。
    事倍功半,难怪林庸要叫停。
    看张三花开始挖土,一旁的阿钦都呆了,他在旁边喊着劝了几句,被张三花全然拒之不理,忽而咬了咬牙,又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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