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宿舍区本来就年代久远,在昏暗中就显得格外的破旧,像一个个蹲在路边的野兽。
    马路不知不觉就走到31栋2单元。门洞很黑,他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风吹过一阵,树叶哗哗地响起来,马路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他四周看看,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呼了一口气,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马路一咬牙,慢慢地走进了楼里。
    声控灯泡早就坏了,马路拿出手机,照着很小的一块地方,周围全是不可触摸的黑暗,深更半夜来这样的地方,难免让人有些战栗。
    而且这次和以往不同,马路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当年杨东误杀了杨玉兰之后,把她的尸体装进旅行袋,跑进来时的场景。
    旅行袋被血浸泡着,尸体和落下的头颅,扭曲地蜷在袋子里,血渗了出来,沿着楼梯洒了一地。
    马路慢慢地往上爬,似乎都闻到了当年的血腥味。杨东带着尸体去哪儿了?每爬一层楼,马路都要轻轻地触摸墙壁,尸体被藏在哪儿了呢?
    那个传说,无头的白衣女孩,提着自己的脑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在每个漆黑的夜晚,在楼道里上上下下……
    马路来到了顶楼,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觉得很可笑。自己竟然会冒出“来找杨玉兰的鬼魂”的古怪念头。
    他站在五楼,想起来当年的王小志就住在左边的这家,门深深闭着,里面没有动静。
    马路开始下楼,到了四层,脚下绊到个东西,他一个趔趄吓了一跳。用手机照过去,原来是个竹筐。
    马路没有在意,刚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把手机再次照过去。这个竹筐很普通,而且一看就放了很久,上面全是黑色的霉斑,倒扣在地上。
    这里面会不会藏了一个人?马路突然想。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踢了踢竹筐,没有动静,他蹲下身来,慢慢掀起竹筐,里面什么也没有。
    马路又松了一口气。他给自己打气,“我怕,没准她更怕!躲着我呢!”
    如果躲在里面,会不会看到杨玉兰呢?马路又冒出来个想法。他挠挠头,左右看看,所有的念头似乎都是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脑子里,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一步一步地做下去。
    马路又蹲下来,他比画了那个筐子,把它套到自己的头上。马路顺着竹筐的缝隙用手机照出去,什么也看不到。竹筐上的竹编就贴在眼前。马路用手扣着,“啪嗒啪嗒”这声响一结束,黑暗中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动静,声音很弱,可他还是听到了,“咕咕咕咕”。
    不过只响了一次,周围很快恢复了安静。马路尝试接着扣竹筐,“啪嗒啪嗒”,回音又出来了。“咕咕咕咕!”马路心跳开始加速,黑暗的楼道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这次咕咕声没有消失,像是被竹筐声引诱了出来。
    马路侧着耳朵想听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像是在左边,他把耳朵贴过去,又到了右边,马路调换着位置,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
    他从筐里钻出来,一站起身,那玩意儿好像也跟着站起来,马路把手机照向四方,什么也没有。
    他往前走了两步,那玩意儿,也跟着走了过来。“咕咕咕咕!”
    马路一下站在那儿不动了,他反应过来了,那玩意儿不在四周,就在自己的身后,贴着耳朵根,像影子似的,自己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除此之外,又是一个人声混杂在“咕咕”声中。
    马路猛一回头,声音就到了身后。
    “你是什么东西?”马路战栗地问着。
    咕咕声弱了下来,那人的话也开始渐渐清晰。马路竖起耳朵,听见有个女孩在说:“你能看见真相吗?”
    恐惧感如同身上长出来的一层绿毛,让马路浑身发痒。他鼓起勇气,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楼。出了单元门,弯着腰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一定是太累了,又出现幻听了,没事的,只要休息休息就好,我没问题的。马路对自己说。他闭上眼,嘴里默默念叨着那些基本信息,我叫胡菲,姐姐叫胡晓,我今年十四岁,我已经死了……信息全对。
    马路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宾馆去了。
    第十一章 伏击凶手
    马路回到宾馆洗了一个澡,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八宝粥,喝完后坐在窗边吸烟。
    “你能看到真相吗?”这是什么意思?马路思考着,那个老头出现在自己幻觉里起码有迹可循,可是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呢?
    马路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他闭上眼,尽量去想那些令人愉快的事情。
    童年吧,想童年,那时候天是蓝的,树是绿的,河水荡漾着碧波,马路和小伙伴在大礼堂门口捉迷藏。他生活在一个军工厂,是个相对封闭的小城区,有个大头少年,正站在中间,眼睛蒙着红领巾。
    他像瞎子一样,用手摸着,大伙都从他的手臂边穿过,一边嬉笑着去撩拨他……
    马路幸福地笑着,这个方法效果很好。无论什么时候,回忆童年总是美好的,他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在那儿,王二嘎子、大小草包、邢大头,这些都是马路最好的玩伴,陪伴着他人生最初的十年……
    “咕咕咕咕!”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了。马路揉揉眼睛,画面中怎么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们。
    “马路,你干吗呢?”邢大头招呼着马路。马路眨眨眼,那个女孩突然不见了。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马路问道。
    “一个人,谁啊,这儿都是人!”邢大头回答道。
    “不是,一个小女孩!”
    “你看错了,哈哈哈,这里哪有小女孩。”
    马路挠挠头,接着玩,可游戏一开始,那个女孩又出现了,穿着白颜色的裙子,披着发,站在原地,说:“带我玩儿。”
    “你们快看,那是谁?”
    小伙伴把脸转过去,“哪儿有人啊!”
    马路急了,“她不就在那儿吗?”
    小女孩抬起头,幽幽地说着:“马路,他们看不见我的。”
    “看不见你?”
    “只有你能看见真相!”
    “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转身走了,却像一块磁铁把马路吸引了过去。小伙伴们继续自己的游戏,没有人在意马路的离开。他就像离开了一个舞台,台上的剧情在继续,唯有他脱离了出来。
    马路一直跟在小女孩的身后,他加快脚步,可始终保持着距离,也不见她跑起来,可就是追不上。
    他们穿过了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小桥,他们仿佛穿越在时空,小女孩把他带回到1993年的那个夏天。
    “你这是把我带到哪儿了?”马路看看四周,这不是旧电厂的宿舍区嘛。
    “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前面正围着一群人。小女孩刺溜一下钻进去,就不见了。
    马路挤在人群中间,从缝隙中看过去,小女孩正躺在中央一把巨大的铡刀下,冲着他眨眼呢!
    一个中年男人嘴里大声地吼着,“3――”
    “不要!”马路反应过来,他奋力想扒开人群,但怎么也扒不动,没有人理他。
    “2――”
    “赶紧阻止他们!”马路声嘶力竭地喊着,可人群中没有人理他,他们正盯着那把铡刀。
    “你阻止不了的,这是命中注定!”小女孩笑笑,轻声地说着。
    “1――”
    铡刀应声落地,小女孩的脑袋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头发上沾满了灰尘。人群开始四处奔散。马路傻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头颅,那女孩眨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
    那个人是杨东吧?铡刀旁的男人愣愣地站在一边。一眨眼的工夫,他像是惊醒过来了一般,迅速把杨玉兰的尸体装进旅行袋,奔向那栋楼。马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杨东上了楼,来到四层,房门紧闭着,杨东像发了疯似的砸着房门,嘴里说着:“我女儿死了,我女儿死了!”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马路盯着这个门里面那个戴着眼镜的脸孔,忍不住叫出来:“怎么是你?”
    “给我。”那男人根本听不见马路的呼叫,对杨东说道,“放心吧,我能让你女儿复活!”
    “怎么是你?”马路跑了过去,门被合上了,杨东被关在了门外。马路上去敲门,身子一探竟然穿越了进去,他来到了客厅。
    马路惊奇自己的能力,但这个时候顾不上探究了。他四处看,那个男人正走向里屋,门一开,白色的床上坐着一个女孩。
    不对,是两个,两个脑袋共用一个身体!
    马路快晕了,他死死地盯着这两个女孩,女孩们似乎看不见马路。
    那男人拎着杨玉兰的尸体,走到床边,“别怕,爸爸来了!”
    “爸爸,你又杀人了!”从后脖子伸出来那个脑袋,张口说话。马路一惊,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胡菲,你又看到爸爸做什么了?”
    “嗯,”那个被唤作胡菲的女孩一脸忧郁,“爸爸,你知道我能看到真相的,我不想你再杀人了!”
    马路一下想起来了,在楼道里,耳边对他说“你能看到真相吗?”的人不就是她?
    “傻瓜,我是在救你!对不对胡晓,我们一起把妹妹救活!”
    前面那个被唤作胡晓的脑袋转过头来,也一脸忧伤,“可是爸爸,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
    “爸爸可以救你们的,一定可以的,来――躺下来。”
    姐妹俩躺在了床上。那男人拿起边上的一个箱子,取出了里面的手术刀。
    马路不敢看下去了,那男人用刀片从两个头颅切了下去,一瞬间,血飙了出来,男人切割下来的胡菲的脑袋捧在手里,放在边上的盘子。然后拉开行李包,把杨玉兰无头的身躯拉了出来,摆正,将胡菲的脑袋缝了上去。
    男人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呼喊道:“胡菲、胡菲!”
    胡菲没有反应。
    “胡菲、胡菲!”
    还是没有反应。
    男人有点急了,他摇着被嫁接后的胡菲,“醒醒,快点醒醒!”
    男人哭了,胡菲没有醒过来,耷拉着脑袋,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看着地面。
    马路对眼前看到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他听见oo的声音。床上那个胡晓慢慢地坐了起来,脸上流着血,她竟然盯着马路。
    马路往后退了两步。
    胡晓咧着嘴对着马路微笑起来,紧接着脸皮开始胀裂,血管凸出,一瞬间的工夫,头皮开裂,从里面又蹦出来一个头颅。
    新蹦出来的竟然是成年后的林慕,林慕对他说:“马路,别来找我!”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把马路从梦魇中叫醒。马路“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马路喘着粗气,从刚刚的惊魂中努力恢复过来,看看手机,是达子打来了。
    “第二起案子又发生了,马上要开个会讨论案情,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列席。”达子在电话里说,“这次有点复杂,还是个案中案,其中有个小子自首来了。”达子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爸爸来保护你!”马路得到这个信息,就像听到鬼叫了一般。
    “你怎么了?”达子在电话那头感觉到了这边有点不对。
    “没什么,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马路一刻也不敢停留,跑到了市局的会议室,里面的人正在讨论。马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大声喊道:“凶手是胡宝龙,你们去查胡宝龙!”
    所有人被马路的歇斯底里吓到了。
    警察问:“胡宝龙是谁?”
    马路说:“杨玉兰不是意外,也是他杀的!”
    警察追问:“你倒是说说清楚,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马路解释道:“胡宝龙是林慕的父亲,凶手就是他!”
    警察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马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脑子异常的清醒,总不能告诉在座的各位,刚刚是做了一个梦,所以知道真相了吧!
    第十二章 最后的谜底
    阿中和林涵在大富豪娱乐城二楼的餐厅吃饭。
    林涵说:“你这事儿花了不少钱吧?”
    阿中摇摇头说:“没多少!”
    林涵又说:“还没多少?你逼着人家去自首,安家费一定没少花。”
    阿中给林涵的碗里夹了块螃蟹,“来,吃吃这个,咱们这儿厨师的招牌,”夹完菜,他靠在椅子上,点上了一根烟,“那小子也就是抢劫,而且未遂,了不起两年就出来了,叫什么来着,”阿中一拍脑袋,“对了,叫刘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咱也算为民除一害。”
    林涵吃了一口菜,“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情算欠你的,钱我也没你多,估摸着是还不上了,我心里记着。”
    阿中喝了一口酒,笑了,“这话多见外。也该着那小子倒霉,遇上这事儿忍不住就四处说去了,结果恰好说给我手下的一个马仔听。我一想,有古怪,打了个电话给我公安局的朋友,果不其然,又死人了,还和当年一样,脑袋开了瓢,往里铺了一层虫卵,就是那个孙子干的。我就让刘文去自首,让他别有顾虑,反正那晚上自己干过什么,遇到什么都跟警察说了,别撒谎,希望警察能够找到线索,早日破案。”
    林涵摇摇头,说:“世道真的是变了,我们那会儿,小混混人人喊打,没想到小混混长大了,警察干不了的事儿,你全给干了。”可他还是有点担心,问:“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我答应刘文了,等他出来之后,上我这儿上班,也不用成天在外面偷鸡摸狗的,这还不够意思?”
    林涵点点头,说:“你公安局的朋友还说什么来着?”
    阿中看看他,“其实我觉得你也别太上心这事儿,给刘莎和你老丈人知道了不好,万事有警察呢,你那么起劲干啥,难道还希望像当年扮佐罗,四处找那凶手去?”
    林涵苦笑,“我就是问问。”
    阿中叹了一口气,“哎,都那么多年了――”他看看四周,探过头来,“公安局露出来的消息,说是这凶手在川杨新苑那一带,再细节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了。他们到底是有纪律的。”
    “了解!”林涵把酒杯端了起来。
    吃完了饭,阿中把林涵送到停车场,说自己还忙,就不远送了,林涵挥挥手,看着他进了楼,然后开车出来。
    出了娱乐城的区域,道路宽阔,天已经黑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林涵把油门踩到底,一路飙到市区。回家的路往左,林涵把车停到了路边,然后下车靠在树边吸烟。
    街对面有家超市,行人络绎不绝。林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吸一口烟,丢了烟蒂,过马路进了超市。
    林涵按照指示牌,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穿行,东西多得不像话,找了半天,他才摸到摆放糖果的位置。
    上面五颜六色地堆满了不同品牌的奶糖、咖啡糖、话梅糖,林涵弯着腰一排排搜寻,好不容易在角落才发现冠生园产的大白兔。
    他拿了一包,交钱回到车里,拆开一颗送进嘴里,味儿已经变了,但记忆还在。林涵觉得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样。
    那时候,苏巧演白雪公主,他演王子,两个人躲在后台,分一颗大白兔奶糖。如果苏巧现在还活着,他的命运轨迹不知道会怎样?自己和她结婚了,还是考上了舞蹈学院,或者现在正在国家舞蹈团?
    想着想着林涵就有些难受,眼睛都湿润了,也不知道是怀念苏巧,还是替自己惋惜。他赶紧吸了一下鼻子,打开车窗,然后踩油门往右边驶去。
    林涵从川杨新苑进去,沿着整个小区转了一圈,躲在一个黑暗角落里,熄火,关上车灯,安静地坐在驾驶位上。
    接下来做什么呢?林涵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响了起来,林涵拿出来,是刘莎的。林涵没接,等着铃声响完了,然后拿起来,想了一会儿,按了关机键。
    林涵看着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两边的居民楼还没完全完工,只有零星闪着几盏灯光,加之凶杀案的发生,居民们都得到了警告,没有一个人影经过。
    可林涵还是这样守着,他觉得只有这样守着,哪怕再漫无目的,起码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没准儿真能发现些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又过去了,到了半夜,愈发的寒冷。林涵的双手双脚都麻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准备走,拿出钥匙发动,刚插进钥匙孔,对面的墙上突然翻过来一个黑影。林涵揉揉眼睛,没错,是个人,从外面翻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内。
    林涵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生怕惊动了他,那个人也在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猫腰沿着墙脚往深处移动。
    林涵不敢懈怠,赶紧轻声打开车门,下了车,靠在车旁,观察那边的情况。
    墙脚根布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那人影“咻”地一下就不见了。林涵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墙脚边,林涵才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月影稀松,微弱得只看到一巴掌外的地方,周围只有弱弱的虫鸣声,根本看不清那影子在哪儿。
    林涵想起来在网上看到过一条如何适应黑暗的方法,他闭起眼睛,隔了十秒,又张开,可是依然不管用。这是针对从明处一下子到暗处的,林涵在车里待了很久,对黑暗的适应已经到了极限。
    他只得摸索着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吧嗒”一声,脚下踩到了一个断树枝,发生突出的声响。
    林涵赶紧蹲下身来,用耳朵辨别,没有打草惊蛇。他站起身,感觉不对,身后有喘气声,他猛一回头,一张脸几乎和他碰到了一起。那人影就在身后。
    与此同时,黑影大喊一声:“你是谁?”
    林涵本能地挥拳打了出去,正打在他的面门,对方轻哼了一声,然后踹了过来。
    林涵到底是很久没有运动了,一交上手马上就力不从心,这是个难对付的家伙,手臂硬得跟钢筋一样,他抱了过来,死死地箍住林涵,林涵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周围猛地亮起了许多探照灯。
    “不许动!”
    周围围过来一群人,警笛呜啊呜啊地闪烁起来。
    原来除了林涵之外,早就蹲守了警察。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他们。借着光亮,林涵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小伙,一脸惊恐。
    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那小伙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顿时腿就软了。警察把他们带出去,一起带出来的还有那小伙随身带的一个麻袋。
    麻袋一打开,林涵心凉了半截,里面是建筑用的废弃钢筋,这小伙是来偷钢筋的,被林涵撞个正着。
    警察里有人认出了林涵,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涵也不好回答。
    那警察对着对讲机讲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刘从严铁青着脸,赶了过来。
    刘从严看见林涵,正要发作,硬生生地又把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他冷冷地对林涵说:“刘莎找了你一晚上,你手机关机,原来你在这儿!”
    林涵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刘从严转过脸去,和同事交代了几句,然后朝着林涵挥挥手,“赶紧回去,开什么玩笑,把我们的部署全打乱了!”
    林涵垂着头,回到车里。
    有了这一出,他老实了许多,一路奔了回来。到家开门,客厅的灯灭着,他蹑手蹑脚的不想吵醒刘莎,还没走到卫生间,灯“啪嗒”一下亮了。
    刘莎坐在沙发上一直没睡。
    林涵有点尴尬,“你,你还没休息?”
    刘莎站起身来,却没什么反应,径自走向卧房,说道:“洗洗赶紧睡吧。”
    林涵乖乖地洗好澡,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刘莎侧着身,不一会儿,她微微地抖动了起来,林涵吓了一跳,拍拍刘莎,“你怎么了?”
    刘莎也不说,抽泣了起来。
    林涵赶紧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怎么了?”
    刘莎哭得更凶了,她说:“难道我跟孩子,还比不了那个死去的苏巧吗?”
    刘从严看着桌子上那份档案,眉头紧锁。
    胡宝龙,61岁,医专毕业,原先在a市某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员,现已退休。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职业,1986年开始,他便利用手上的资源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私人诊所。a市就是那个叫马路的小子所在城市。胡宝龙是a市本地人,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a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好在刘从严多了个心眼。
    本市人未必一直待在原籍,如果因为探亲、病休之类的原因离开过一段时间,户籍本上当然不会有所显示。
    他发了一份协助调查的信函给a市公安局,没过多长时间,胡宝龙所在研究所的人事档案科,就把他工作期间的“大事记”发了过来。足足打印了四五页空白纸,还不包括那些琐碎的事情。上面罗列了胡宝龙从工作起,工作过的每一个部门,参加过的每一个项目,每一次升迁,每一次工作调动和出差。
    刘从严戴上老花眼镜,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在一条重要的信息上,勾了一个圈。
    看完后他放下眼镜,闭上眼揉着额头,努力把自己放平静,而不要让自责的情绪蔓延。揉了一会儿,刘从严站起身,他到饮水机边上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回来,在茶香中确定已经平静了,才重新戴上眼镜,拿起了胡宝龙的照片。
    这是胡宝龙五十多岁时的一张照片,附在户籍档案的背后,国字脸,短发,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照片上胡宝龙的样子,已经略显老态,两鬓冒出了白发,可就算时间久远,刘从严依然无法改变“曾经见过他”的判断!
    档案上的信息表明,胡宝龙于1993年4月至7月,因为工作原因,借调到s市对口的一家单位工作四个月。当时他所住的宿舍,是老电厂31栋2单元402,就在那个傻子王小志的楼下。
    医专毕业,想必一定有解剖常识和相对应的心理素质,难怪破坏尸体会如此地娴熟。
    刘从严不知道因为什么十八年来那么多事儿被凑到了一起,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然而1993年胡宝龙所居住的地点,包括现在他下落不明,诸如此类的种种迹象都反映出,胡宝龙绝不可能是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个老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马路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知道凶手是胡宝龙呢?
    刘从严站起身来,夜已经很深了,站在公安大楼十一层,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风很硬,从缝隙里钻进来,刘从严却无动于衷。他正在深深懊恼当初的自己。十八年前,刘从严走访邻居的时候,曾经见过胡宝龙,和他说过话,和真凶擦肩而过,却浑然不知。
    门吱呀一声,进来个年轻的民警。
    刘从严转过脸来。
    警察说:“外面有个女的找你。”
    刘莎的眼睛红肿着,单手撑着额头,闭眼坐在沙发上,刘从严过去一看就知道出事了,而且知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刘莎伤心欲绝的样子,刘从严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他站到边上,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几个小时前,刘从严的电话都快被刘莎打疯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联系。刘莎说林涵失踪了,电话不接,后来又关机,怕是出了什么事儿。
    刘从严正在川杨新苑蹲守,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事儿,等到林涵自己冒出来,被一群警察狼狈地逮了个正着,刘从严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给刘莎打个电话报平安,电话里一来二去多少也会透露出点信息,刘莎也不傻,在这个节骨眼,而且林涵满身带伤地回家,多少能猜出点端倪。
    走廊里风大,刘从严说:“你上我办公室去坐吧,这儿容易感冒。”刘莎摇摇头。
    刘从严也不好强求,叹了一口气,他左右望望,然后走到走廊的尽头,把半开的窗户合上,回来又说:“吵架了?”刘莎还是摇摇头。
    刘从严说:“我给你倒杯热茶吧!”
    刘莎站起来了,说:“不用,我就是出来走走,在家里太憋屈,没地方去,不知不觉就来了。”
    听了这话,刘从严心里不是滋味,问道:“林涵他让你一个人就这么跑出来了?”
    “没有,没有。”到这个时候了,刘莎还在帮林涵说话,“我躲在边上的门洞里,他没发现,去别的地儿找了!”
    刘从严又叹了一口气,“嗯,坐会儿就早点回去吧,省得林涵担心。”
    人家总说女儿受了委屈,最好的倾诉对象就是父母,刘莎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而自己和她关系又一直不冷不热,也许在她心目中始终没有把刘从严当成过养父。
    她一直在记恨着自己!刘从严想,可到底自己是对她有亏欠的,这么多年下来,刘从严一直没有从愧疚中解脱出来。
    刘莎转过身子要走。
    刘从严问:“你去哪儿?”
    “回家。”
    刘从严挠挠头,“嗯,你早点回家,抽空我和他谈谈。”
    刘莎走后没多久,轮班在川杨新苑的警察小组回来了。专家和王羽慧文都在,因为熬夜,气色显得很差。达子留在川杨新苑继续蹲守,所以没跟来。刘从严回办公室把胡宝龙的资料拿齐,到了会议室,把最新的情况汇总一下。
    先是负责这个时间段蹲守的警官,做了简短的介绍。那边没发现,倒是因为“林涵捉贼”的那一出,把警察都给暴露了。凶手躲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但不排除就在川杨新苑附近。那么大动静,打草惊蛇了也有可能,然后又担忧,接下去埋伏是不是还有效。
    说这茬儿的时候,刘从严挺尴尬,局里面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他和林涵的关系了。那警官话音未落,刘从严赶紧把话题转了出去。他把从a市传过来的档案信息,放到了桌子中央。
    “这么说来,这个胡宝龙真的有重大嫌疑?”听完刘从严的介绍,专家问。他的手里握着一只钢笔,把桌子敲得声声作响,“马路那小子,虽然说出的话来神神叨叨的,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王羽慧文眉头紧锁,林慕的死导致了胡宝龙重新开始杀戮。那么1993年的那么多起案子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开口建议道:“我觉得有一件事我们必须去搞清楚,去查查那个林慕,1993年的时候,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议结束后,刘从严回办公室安排调查林慕。一边走一边跟专家商量在川杨新苑蹲守的计划。
    到了办公室门口,两人停了下来。
    专家说:“不管是否真的打草惊蛇,埋伏肯定不能撤,我觉得凶手还会出现在那儿,毕竟要熟悉一个区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他不会在不熟悉的地方作案的。”
    “那如果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呢?”刘从严担忧道。
    专家叹着气摇摇头,“如果真被他知道了我们的埋伏,是挺麻烦的,实在不行,我们只有用诱饵去引诱他了。”
    “诱饵?”刘从严浑身颤了一颤,他明白专家的意思,按凶手的作案模式,找人假扮群众,引诱他再次犯罪。按照凶手之前的思维,接下来需要一对青年男女去演那出戏。
    刘从严没说话,他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和专家告别,一侧身发现刘莎就站在他的身后。
    她没回家,又折回来,刚刚他们谈话的内容,全被刘莎听见了。
    刘从严心里有一根刺,折磨了他二十年。
    那时候,他还年轻,刚当上刑警队队长没多久。成天琢磨着如何破大案要案。九十年代初期,s市盗窃犯罪猖獗。盗窃团伙经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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