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了,谢皇上惦记。」
    凤若受宠若惊,在皇上面前他竟然可以坐著回话,而且听皇上的语气就好像在闲话家常一样,很亲近的感觉。
    奚文帝拉起凤若的左手看了许久,肿胀已经消了许多,也不再红得那麽吓人了,手指轻摸那几块暗色的血痂,奚文帝微微一笑,「现在能够下厨了吗?」
    「还好吧。」
    皇上面前凤若可不敢把话讲得太满,最近他一直闲著养伤,只有御淳亲王府的晚膳单子才会亲手料理一次,哪里好意思说能够下厨呢。
    「听说最近十九王爷的晚膳一直是你在做的,」奚文帝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辛苦你了。」
    「皇上言重了,难得王爷爱吃。」
    奉茶的宫侍下去,奚文帝轻撇嘴角,语气颇为无奈,「小昱儿,他可不好伺候啊。」
    凤若呵呵一笑,皇上的话确实不假,御淳亲王府的单子不知花费了他多少的心思,总之麻烦得很。
    闲聊了一会儿,奚文帝突然正式起来,「凤若,你许亲了没有?」
    「许亲?!」
    猛地抬起头,凤若满脸诧异。许亲,皇上怎麽突然提起许亲了?!
    奚文帝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没有。」
    凤若的底细奚文帝早就调查清楚了,他知道凤若没有许亲,甚至连个心上之人也没有。
    站起身,奚文帝一抖龙袍,「朕给你指个婚,你看如何?」
    「不用了,不用了。」
    凤若连忙摇头,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皇上的美意,他可不想要那种互不相识、了解全无的人作一辈子的伴侣,那样太过草率匆忙,他还年轻,不急、不急。
    此情此景,奚文帝轻轻一笑,递给凤若一封皇诏,「你看看这个人选怎麽样?」
    凤若恭恭敬敬地接过皇诏,但才展开一看内容立刻慌乱的想要扔掉。
    诏书上写的竟然、竟然是……
    端起青花瓷碗,奚文帝心中暗自欣喜,他果然没有会错意思,凤若对玄昱的确有别样心思。
    「你若是对玄昱有心就接了这个。」
    「皇上,这、这不成啊。」
    奚文帝剑眉一挑,「为什麽不成?小昱儿是绛族人,你不吃亏。」
    「不是,是十九王爷那边,他不会同意的……」
    抬手按下急躁的凤若,奚文帝淡淡一笑,「朕只问你,你乐意吗?」
    凤若犹豫,抬头看了看奚文帝,随即又低下了头。他的心思难道就那麽明显吗?明显的连皇上都看出来了。
    没错,他的确是喜欢上了玄昱。
    这份感情从何而来、如何发展,凤若统统讲不清楚。他不是一见锺情的类型,却在见过玄昱一面之後彻底的「一败涂地」……
    见凤若神情不断琢磨,奚文帝也不好打扰,等了一会儿,奚文帝走到凤若身旁,「玄昱他是个孤独的孩子。」
    一句话让凤若的犹豫立刻溃散,玄昱果然很不快乐。
    凤若知道玄昱的耳疾,也曾经无数次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那一种残缺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一定会怨天尤人。
    但是凤若想象不到,身为大奚十九王爷的玄昱也会把这件事情当作那麽严重的问题。
    那一次的求诊之前,凤若就听过不少关於玄昱的传闻。
    下意识中,他认为玄昱高傲冷淡都是因为王爷的尊贵身分,只是见过之後凤若才恍然明白,其实玄昱是因为耳疾,是这个病让玄昱毫无自信。
    凤若心痛,心痛那样一个有本事的人物竟然被耳疾压抑、困扰。
    凤若满脸落寞,奚文帝看了不禁摇头,「朕看得出来你喜欢玄昱。」
    张了张嘴凤若想要解释几句,却被奚文帝拦了下来,「朕不勉强你。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没有再说什麽,奚文帝知道玄昱的耳疾会让很多人介意,所以这次他不会以君王的名义强求,他是以哥哥的身分请求凤若。
    凤若想了一会儿,抬头对上奚文帝的目光,他愿意接下那个建议,他喜欢玄昱,也乐意陪著他一起过一辈子。
    指婚的事情老实说大大出乎凤若的意料,尽管他的爹爹凤翔是当朝的一品大员,但是凤若却不认为他般配王爷。
    如此一想凤若更是苦恼万分,这件事情如果按照他的想法,那一定是要先和玄昱培养感情,然後再在确定彼此心意的情况下认定对方,这样才对、才合适。
    但此时此刻凤若愁得眉头打结,皇上的好心他完全明白,相信玄昱也能够懂得。可是,凤若不想玄昱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在一起,那感觉是不情不愿的。
    第二天,凤若起早赶到了御淳亲王府,他要找玄昱谈谈,最起码也要让对方知道他的心思,他是绝对有诚意的。
    因为接连几天的美食关系,在御淳亲王府中凤若可谓是备受欢迎,不仅被迎到大厅坐著,还给奉上了一壶一等的好茶和两碟甜点,这可是难得的待遇啊。
    然而凤若没有心情享用,他始终紧张地望著门口。指婚的事情玄昱恐怕已经知道了,那麽他有什麽想法?当场拒绝了没有?
    其莲了解凤若所想,一边往杯里续著热茶,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王爷心情还好,二更才过便睡下了。」
    来不及点头就见玄昱已经站到了门口,凤若连忙站起身来,「你……」
    「你,有事吗?」
    看了一眼凤若,玄昱烦上添烦。他已经被那件事情折磨了整个晚上,难道还要再继续吗?就不能让他清静一会儿?
    凤若无奈,抬眼看了看四周,「我是想解释一下,其实……」
    「日子定在六月初一,我没意见。」
    玄昱低著头,毫无心情辨别那麻烦的唇语。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写进了诏书,到时候照著办理就好,不用再说什麽了。
    凤若咬了咬唇角,玄昱一定是有满腹的意见才会如此不理不睬,这下麻烦了。
    轻叹一声,凤若试探的问道:「我听其莲说,今天上午你有事要办。」
    「我要去西山一趟。」
    「西山?你去西山干什麽?」
    「我去采药,晚上的食盒不用准备了。」
    「你要去一整天?」
    凤若不明白,采药用得了一天吗?现在的西山光秃秃、冷飕飕,哪里有草药可采。
    玄昱一言不发,放下茶杯,一个人出了前厅。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他不能耽搁太久。
    看著玄昱的背影,凤若纳闷非常,有什麽草药需要在寒冬采寻,还要去那麽长的时间?皱了皱眉头,凤若几步跟了上去,他要一起去,要看看玄昱到底在忙碌什麽。
    才出了大门,玄昱便感到身後有人,回头一看,一股无名火气顿时窜上心头,「你跟过来干什麽?」
    「我、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咱们马车上说。」
    拉住玄昱的手肘,凤若态度甚是诚恳。从王府到西山,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解释。
    拗不过凤若的执著,玄昱只能允许他一起进了马车。玄昱无奈,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麽好谈的,怕他反悔吗?那是抗旨,他还没有那麽不知深浅。
    玄昱向来害怕麻烦,行事也能简即简。比如这次前往西山,他就只带了一名小厮和一位赶车的车夫,行装简单,路程自然快了不少。
    大奚皇家的马车宽敞豁亮,玄昱和凤若分坐两边,明显各怀心事。一路上,玄昱一直低头翻著古籍,即使偶尔抬头视线也不肯望向凤若。
    如此情景凤若不免尴尬,闲来无事之时,只好伸手撩开车帘,向外张望解闷。
    今日是正月十六,大街小巷仍是弥漫著元宵佳节的喜庆气氛,看著那被风吹动的彩带、灯笼,凤若的心情逐渐转好。
    高兴没一会儿,玄昱那边就突然响起了两声轻咳,凤若转头一看,连忙不好意思的放下车帘,外面风大,车里有些冷了。
    勉强翘了翘嘴角,玄昱重新拾起书本,他不是不愿凤若掀开车帘,他只是不想看到外面的欢乐景象。
    玄昱心中酸涩,节日的气氛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是一个人,尽管王府里有众多的人在,可他依然找不到记忆之中的那种温情暖意。
    苦笑一下,玄昱心里清楚,自从他耳聋之後,肯与他随意相处的人就少之又少,那些人不管是手足同胞还是下人随从,全都谨小慎微,生怕他受到委屈。
    略微抬头,玄昱望向对面坐著的凤若。
    幸好凤若不一样,他是唯一敢对自己提出要求的人。不会顾忌,更加不会拘束,径自的提出他的希望,并且深信自己能够做到。
    这就是玄昱答应指婚的原因,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够帮忙他走出眼前阴霾的人。即使他是一个男人,也无所谓。
    玄昱愿意去赌,用他的一辈子去赌一个属於他的幸福。
    西山,前朝皇陵所在。
    朝代更替之後,大奚皇家就一直派人照顾这片山地,尤其是後坡的一处药林,更是被精心的看护、管理著。
    玄昱经常过来这里,有时一待便是整整一天,这里有许多可以入药的珍贵植物,总能让他增长见识、丰富经历。
    一路上山,玄昱低著头仔细寻找,这次他需要的药草可不是那种容易找到的类型。
    紧紧跟在後面,凤若不甚明白,这种荒山野岭的地界有什麽是可以使用的药材?
    纳闷之时,凤若只好拉过其莲,「王爷在找什麽呢?」
    「虎须草……」
    其莲嘴上回答,眼神却一直注视著山路,丝毫不敢走神半分。
    冬日的虎须草绿叶嫩芽早已枯萎殆尽,要想从地表发现,极是困难。
    「虎须草?长的什麽模样啊?」
    见大家找得辛苦,凤若也想帮忙一下,但是他连那种草药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又怎麽识得?
    其莲轻声一叹,「虎须草的模样就像老虎胡须,细细长长的,入冬之後叶片干枯,根部却可以入药,是难得的生肌良药。」
    凤若点了点头,心中稍有理解。不过眼前的山地土路全是枯枝干草,根本看不出哪片枯草形似老虎的胡须。
    寻了半天,凤若不禁嘀咕起来,「怎麽不去百草堂买一些呢……」
    其莲听了,连忙解释,「虎须草不常用来作药,即使是百草堂也罕有进货。王爷这次要得著急,只好自己寻找。」
    凤若耸了耸肩头,心中不免想笑,「神医」的行事果然与众不同,连选用的药材都是少见类型。
    走走停停,一直寻到半山腰处,玄昱才如愿的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几株珍贵的虎须草。
    从衣襟中掏出小铲,玄昱小心的将草药连根挖起,轻抖上面黏著的土渣,他心中极是满意。
    看著自家王爷的收获,其莲嘴角轻翘。今天的采药还算顺利,真是老天保佑啊。
    任务完成玄昱自然答应下山,其莲一边走一边和凤若商量,「凤当家的,马车上有两只野兔,等下您帮忙料理了吧!」
    凤若点了点头,直到这会儿他才算是觉得自己有点用处,草药的事情他绝对帮不上忙啊。只不过……
    盯住手上的两只野兔,凤若眉头不禁紧皱,他手边的佐料明显不够呢。
    其莲见状难免尴尬,凤当家是做惯了饕餮的人物,像是这种简单的烤兔,恐怕难为了吧!轻声一笑,其莲悄悄搭话,「王爷找虎须草是为了您手上的伤疤。」
    凤若一愣,转头看向其莲,表情极是吃惊,「为了我的伤疤?!」
    抬手看了看,伤疤的事情凤若根本不会在乎,反正伤势已经大好就够了。
    其莲摇了摇头,神情很是凝重,「王爷说您在厨房里做事,日後难免沾盐摸辣,若是伤疤不消,会殃及肌理的。」
    一时间凤若感动的无以复加,那人忙碌半天,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幸好他跟了过来,不然对方的善良心意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其莲抿了抿嘴,「其实王爷一个人惯了,凤当家的,以後您就多担待一些吧。」
    凤若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的那道单薄身影,心中暗许承诺,如果能够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对待玄昱,一辈子。
    架好篝火,凤若独自忙碌起来,只片刻工夫,烤肉的香味便一阵阵扑鼻而来。
    其莲看了连忙跑去请了玄昱,而他则是回避在一旁,积极整理起了那几筐刚才采回的草药。
    玄昱不以为意,几步踱向篝火之处,他已经闻见了兔肉的味道,十分诱人。
    看见玄昱走过来,凤若连忙递上一条浸湿的布巾,又帮著掸了掸对方身上的浮尘。凤若轻轻一笑,「野兔烤好了,你吃一些吧。」
    洗净了双手,凤若掰下一只兔腿,辛苦了一个上午,玄昱也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了。
    玄昱抿了抿嘴,最近他的食欲上佳,似乎只要贴上凤若的标签,他就都能一一食用了。看来「神厨」的手艺,他适应良好。
    玄昱教养甚好,轻嚼慢咽显得颇有礼数。凤若一旁看著,突然感动,「伤疤的事情谢谢你了。」
    玄昱一愣,他早已叮嘱其莲不要多说,怎麽还是说出来了?心中气愤,玄昱的面色难免稍显难看。
    凤若皱了皱眉,竟以为玄昱是在抱怨指婚的事情。
    「婚事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真的不乐意,皇上不会勉强的……」
    一番话,凤若说得颇为心酸。这种放弃他断然不会乐意,但是没有办法,勉强的感情他宁可不要。
    玄昱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答应了皇上。六月初一,你派人来接我就好。」
    一时间凤若欣喜无限,尽管玄昱仍是冷冷淡淡,可是毕竟没有当面拒绝,这应该算是进步吧!
    正高兴著,凤若随即想起另外一事,「你要是不习惯凤府,也可以住在王府里。」
    凤若清楚,皇诏中写得明白,他们成婚之後新房会被安排在凤府。凤若惶恐,玄昱是王爷身分,怎麽能住到他们府里?那可是一大家子有老有小的地方,更何况让王爷住过来那成什麽了,那不是「嫁」吗。
    玄昱摇了摇头,他不会计较那些。他了解皇上的用意,这个决定是为他考虑,为了他好。
    想象中的难题一一顺利解决,凤若过意不去,「那你有什麽需要的,我帮你搬去。」
    玄昱的处境凤若全能体谅,御淳亲王府住了那麽久,一定会有些习惯的摆设,尤其是那间药房,里面的药材、书籍不管用或不用,最好都一起搬过来。
    玄昱抿了抿嘴,并未回应。
    日常需要的东西,宫里一定会借著大婚的机会大肆的帮忙准备,至於其他的,等用得到的时候再说吧。
    「那,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
    如此状况凤若真是不知该说什麽才好,他总觉得委屈了玄昱,对方可是王爷来著。
    坐在一块大石之上,玄昱伸手整了整身上的锦袍,模样稍显局促,「这件事情凤大人怎麽说?」
    玄昱讲究亲情伦理,凤若家人的看法他更是在意。总之,他期盼著能够融入凤家,那是他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他十分上心。
    「爹爹很高兴,还说我有福气呢。」
    想起昨晚的家中趣事,凤若就忍不住的会心一笑,连家里那两个五岁大的小侄儿也都了解「神医」的名号,更不用说他的父母、兄嫂了。
    玄昱眉心微蹙,「他们不介意我的……」
    玄昱犹豫,他渴望那种温馨轻松的日子,却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份福气,他的耳疾让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凤若咬了咬嘴唇,「那些都不算什麽的。」
    玄昱听了心中苦涩翻涌,耳疾不算重要,那什麽才算重要呢?
    凤若轻声一叹,看来玄昱的心结还真是严重,难怪皇上会担心成那个样子。
    篝火跳跃了两下,玄昱看著凤若脸上的遗憾,心中不由得一紧,他怎麽又连累旁人发愁了呢。
    咬了咬嘴角,玄昱想要再多解释几句,可是又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安静相处也是极好的。
    也许这就是他的需要吧,有人陪著不会孤单,也不会太吵……
    西山一行之後,凤若和玄昱之间悄然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然了,碍於婚前不宜相见的俗礼,凤若也不好时时探望他。无奈之下凤若只能以食盒代表,传递情意。
    凤若不擅文词,厨艺雕花倒是拿手事情。看著一朵朵活灵活现的豆腐花、萝卜花,凤若愉快万分,他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吧!
    这桩婚事奚文帝甚为重视,光是礼单就写了足足十七本之多。
    正月一过,各类礼物便被陆续送达凤府。吃的、穿的、用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如此阵势著实辛苦了凤府的大夥儿,从卸货、清数,再到搬进新房,即使是凤家的老爷夫人,也都不得闲了。
    刚开始几天,凤若还能满怀欣喜的拆开礼物,可是时候一长他就明显起了烦意,因为礼物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凤若撇了撇嘴,即使玄昱是大奚的十九王爷,也不需要这般铺张的准备吧!
    看看,光是那种套在外面的长袍就给准备了三百九十九件之多,还不包括那些用以搭配的腰带和丝帕了。
    不禁好笑,凤若可不觉得玄昱是那种一天换一件的麻烦类型呢。
    无奈地玩著手中茶盏,凤若探头望了望外面的喜庆箱子,大家对於玄昱果真疼爱非常呢。
    凤若轻轻一叹,看来日後他真得小心应对了,不然若是得罪了哪里,恐怕正主还没有恼火,就会有一堆旁人跑来责难,那样可不好解决。
    第三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春去夏至。
    六月初一,正午吉时,三十二杠婚轿便将玄昱抬进宫里。在奚文帝的陪同之下,玄昱祭拜了祖先,又在百桌婚宴上挨桌敬酒。
    压著满心烦躁,玄昱微笑应对每一句祝福,这些都是该从的礼数、该有的分寸,作为大奚的十九王爷,他不会忽视半点。
    整个过程,从早一直进行到晚,直到玄昱被喜仆扶进婚房时,子夜早过,都已是第二天了。
    捂住嘴角,玄昱轻轻打了个哈欠。按照古礼,无人敢来闹腾王爷新房,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先休息一下了?反正凤若还在前院陪酒……
    新房之外,两道小小的人影晃来晃去。
    「二婶,睡著了啦。」
    一个身穿紫色云锦小褂的小家夥,此刻正努力的扒在窗框之上。他看见那个好看的二婶在打瞌睡呢。
    身後一个长相相仿的男孩,闻言用力拍了一下刚才说话的同伴,「你胡说什麽,不能叫二婶,要叫――王爷。」
    「你干嘛总是弄我的头?」
    小家夥满腹委屈,二叔的媳妇儿不叫二婶叫什麽?他哪里叫错了?
    故意板起脸孔,那个孩子再次执行教导,「记住,那个是王爷,不是二婶。记住,记住。」
    受到训斥的小家夥沮丧一下,马上又开心起来,「小日头,咱们进去瞧瞧吧,二……王爷可好看了。」
    被唤作小日头的孩子顿感无奈,思量再三,唯有陪同紫衣小家夥一起溜进喜房……
    「小日头你快看,王爷他、他好漂亮啊。」
    「嘘。你小声一点。」
    新房喜庆吉利,里头贴著大大的w红「帧棺郑摆著高高的大红烛台。小家夥们东看看,西转转,时不时的交流几句,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不过,这种音量的童言稚语,没过一会儿还是吵醒了一向浅眠的玄昱。
    揉揉眼睛,玄昱看了看四周,心中难免纳闷,这两个孩子是怎麽回事?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紫衣小家夥抬起头,轻声问道:「我叫小月牙,我们……可以叫您二婶吗?」
    「喂。」
    小日头气愤地跳脚,小月牙怎麽能一开始就问这种有失身分的问题呢?难道夫子教的全都忘记了?
    不甘心再次被凶,小月牙眼眶泛泪,极是委屈的躲进玄昱怀里,「二婶,哥哥又凶我。」
    玄昱手足无措,这样的状况他从未遇过,想了一会儿,玄昱只能仿照记忆中的样子,稍显生硬的拍了拍小月牙的後背。安慰一下吧,这孩子哭得挺伤心呢。
    小月牙撒娇一向用时不短,这一点小日头心知肚明,嘴角微撇,小日头主动介绍起了身分。
    「王爷您好,我们是凤府大少爷凤堪的双胞胎儿子。我叫凤日,他叫凤月。我们……能叫您二婶吗?」
    对於玄昱小日头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他觉得玄昱好看,又不介意小月牙乱抹眼泪鼻涕,根本不像夫子说得那样严肃厉害。总之,他喜欢。
    同样的,对於眼前的两个小家夥,玄昱也是没来由的一阵喜爱。
    他个性冷淡,最是不爱与人相处,可是这两个孩子却能轻易融化他的冰冷,让他变得舒服自在。
    玄昱心中感慨,或许这就是皇上要把新房定在凤府的原因吧。凤若一家人,全是那种能让人轻松的个性,真好。
    此时此刻,凤若正在凤府前院大方宴请亲朋好友。吃吃喝喝之际,一位下人突然跑来,俯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凤若眉头紧蹙,他的两个侄儿竟然一同失了踪影。
    凤若发愁,现在黑灯瞎火,两个不满六岁的孩子能跑去哪里?
    灵光突然一闪,凤若恍然想起北院,那两个小家夥似乎月前就开始吵嚷著要见玄昱,该不会是真的跑去那里了吧?
    喜房礼数众多,闲杂人等自是不宜进入。万般无奈,凤若只好告别前院客人,十分不合规矩的提前回了新房。
    推开房门,果然看到那两个孩子,凤若火冒三丈,这两个小鬼差点把大夥儿吓得半死,太过分了。
    「你们,全都回去睡觉。」
    凤若几步上前,丝毫不顾孩子们的手挡脚踢,直接拎著出去交给下人。这里是新房,哪有他们捣乱的地方。
    关好房门,凤若转回身子刚想解释几句,就见玄昱一个抬头,视线正好与他相撞。
    一时间室内寂静异常,一种莫名的情绪隐隐流转,有欢喜、有欣慰,当然了,还有一些其他的……
    凤若眼神闪躲,显得甚是不好意思,之前准备的情话此时全数化为乌有,心中自我唾弃之时,反倒是玄昱率先解了窘困,「前院的客人呢?」
    「已经、已经交给大哥招待了。」
    凤若勉强一笑,那些客人全是他的至交好友,即使他提前离席,别人也不会觉得怠慢,无所谓的。
    玄昱点了点头,稍稍放心,「那,你要睡吗?」
    毫无异议,凤若无比迅速的脱了喜袍,又接连吹熄了桌上的三十二根大红喜烛。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借著月光,凤若慢吞吞的回到床边,双手刚刚触及玄昱的肩膀,又猛的弹了回来,「我、那个……」
    凤若犹豫不决,他想给彼此一个「难忘」的洞房,可是怎样才算「难忘」?要怎麽做才能做到「难忘」?
    凤若坐著不动,玄昱略微偏头,心中稍稍怀疑,「你说什麽了吗?我听不见……」
    呼吸一滞,凤若极是不舍。他一直希望玄昱快乐,怎麽现在反倒是他揭了对方的伤痛,造成了苦恼。
    压下心中痛苦,凤若双手伸到玄昱的腿根,话听不清楚,那麽他就用行动示意好了。
    没有拒绝,玄昱默许了这份邀请,双手大胆的环上凤若脖颈,玄昱轻轻一笑,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他可以任性一回没关系的。
    扣住凤若的肩膀,玄昱仔细体味著那份奇妙感觉。别扭吗?有一些;快乐吗?似乎也有一些。
    紧绷的神经很快就被欲望冲得四散,玄昱用力挺著腰部,他想要那种灼热感觉刺得更深、更广。
    所有的计较玄昱都一一抛下,他不管了,不介意了。
    玄昱只知道此时他是快乐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快乐的足以让他忘记所有遗憾。那些,都微不足道了……
    凤若一向早起,晨间卯时才过他便了无睡意。
    凤若侧过头看向仍在熟睡的玄昱,昨夜的狂乱一定累坏他了吧。
    慢慢坐起,凤若撩起厚重幔帐,一会儿的早饭将是玄昱在凤府的第一正餐,他可不想假手给了他人。
    婚前凤若曾几次前往御淳亲王府,玄昱的生活习惯他也算是有些了解。
    凤若知道玄昱乐意看书,也时常因为这个而废寝忘食。有时看得晚了,早上就不会早起,所以这早膳一般是不怎麽用的。
    玄昱每天的第一餐大多都是午膳,而第二餐则要等到晚上,如果感觉到饥肠辘辘,他就会吩咐下人端来一些。
    当然了,如果看书看得太过尽兴,便很可能连这一顿也直接省了。
    此外,玄昱的教养极好,零嘴几乎不用,即使是果块甜品也一概不碰、不沾,可是茶水倒会饮喝不少。
    凤若连连摇头,玄昱的生活习惯实在太错,太糟蹋身体。
    转头看看窗外,清晨的阳光不算明媚,却也和煦柔软。凤若微微一笑,现在玄昱由他照顾,再想任性而为是绝对不行的。
    特意下厨,凤若利落料理好一桌早膳,分出一些送往前边,剩下的一份直接端回了北院。
    进了屋,凤若嘴角轻轻翘起。半年前他还觉得玄昱高高在上、不可攀渎,可是如今那位「神仙」已经成了他的枕边之人,真是人之幸事呢。
    放下食盒,凤若走到床边轻拍玄昱的侧脸,「玄昱,先起来吧。」
    体谅玄昱昨夜辛苦,凤若这番折腾也极是不好意思,但是早膳重要,再不忍心也是一定要用,不然身体怎麽能够健康强壮。
    气恼耳边呱噪,玄昱下意识的想要挥手赶跑,他才睡了一会儿还没休息够呢。
    凤若毫无对策,想了一会儿,唯有将薄唇轻轻贴向玄昱脖颈,偷了一个香甜之吻。
    玄昱吓了一跳,立刻惊的坐直起来,盯住那个过分的骚扰者,玄昱心中气愤,脸色顿时变了模样。
    「好了,你先起来吃些早饭,等会儿再睡嘛。」
    玄昱气上添气,但凤若就像柔软的棉花一般,他的气再多也无从发起、无从发泄。
    摇了摇头,玄昱任由凤若替他穿套长衫,稍微清醒之後才几步踱向饭桌,只是……
    玄昱纳闷,桌上的饭菜为什麽只有简单的三小碟、一小碗?难道这就是「神厨」非要他起来用的早膳吗?有些寒酸吧。
    见著玄昱不动筷子,凤若不由得一阵好笑,玄昱哪里是不挑剔吃食,恐怕光是看看就先嫌弃上了吧。
    盛好一碗冒著热气的麦仁大米粥,凤若悠然开口,「早饭不需要太复杂,能入口就好,先尝尝这粥吧,润润胃……」
    这道粥品凤若做得特别在意,现在是初夏季节,麦仁和大米的搭配不仅能够消暑降温,还可止渴生津,最是合适。
    碗沿贴近嘴边,玄昱轻抿一口,还没来得及细品,那入口的粥就顺著喉咙「咕噜」一声滑溜了下去。
    舌尖轻舔唇角,玄昱回味许久。口中的麦仁颗粒没有一丝枯柴的味道,还有那糯米也是细致滑润的如同绸帛一般,玄昱不吝赞美,「神厨」的手艺果然高明。
    这粥玄昱喝得津津有味,凤若慰藉之余也不忘介绍其他几样,「这里还有两道酱菜和金银小卷,你光喝粥不饱吧?」
    玄昱微微点头,伸筷夹了一个小卷,轻嚼慢咽之时恍然想起另外一事,「我们不用去前院一起用早膳吗?」
    「不用,爹娘没有那麽多礼数,等一下去前边打个招呼就行了。」
    玄昱放了心,随即望了望微敞的房门,「一会儿我要去百草堂,今天是初二,我得去坐堂。」
    「那、那我跟著一起吧……」
    凤若明显著急,下意识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他担心玄昱的身体,也更加发愁玄昱的精神,昨天已经劳累一天,如果今天累了、乏了,那怎麽办?有没有随行的大夫给看?能不能马上回来?
    脑子里想的全是意外状况,凤若不禁感叹,从前他可不是这种杞人忧天的个性。莫非,这就是娶……嗯,不、不是,难道说,这就是成家之後的不一样吗?
    凤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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