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昏暗。
    阳光难以透入,雨后的深林更显潮湿。
    乌鸦不时地啼鸣几声,一只蚂蚱上一秒还在喝着雨水,随即便被蛤蟆的舌头卷入口中。
    呱。
    蛤蟆满足的叫了声。
    哑。
    枝上的乌鸦似是附和。
    蛤蟆顿感晦气,两腿一蹬便要离开,猛然间觉得后背发麻。
    一只长蛇笔直得如同飞箭般腾起,精准地咬住了蛤蟆的后肢。
    片刻之后,蛇吐着信子,已然将整个蛤蟆吞入腹里,随后扭动着粗了一圈的蛇身在满地的烂叶里缓慢穿行。
    悠闲之际,却有一只木叉从天而降。
    “有了!”
    持叉之人很兴奋,俯身捏住蛇头将其提起,一手握住七寸,翻来覆去地打量。
    蛇长二尺有余,全身呈草绿色,间杂大量黑斑,唯有颈部两侧为红。
    捕蛇者,又从腰间掏出一根细长的枝条,撬开蛇口,上颌有两枚向后的牙齿。
    确认这蛇有毒之后,捕蛇人将其扔到了背后的竹篓中。
    “钟桦,又有收获?”
    一名手持短矛,背挂轻弩的汉子走近。
    “一点小玩意。”
    “小玩意?”
    汉子走近,打开钟桦身后的背篓,只见里面尽是些毒物长虫,寻常人看了怕会汗毛倒竖。
    然而汉子是见惯了的,对于钟桦收获这么多,他有的只是羡慕。
    “曾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汉子叹了口气。
    “别提了,连根毛都没瞧见。”
    几人谈话间折返原地,溪水边赫然坐着近百男丁,地面上摆放着十八般兵器,短斧、短矛尤为常见,乍一看倒像是江湖帮派,但统一样式的青绿战袍、黑色头巾。
    钟桦两人四只眼睛在人群中扫视,包着红头巾的一人显得无比显眼。
    “曾领队。”
    钟桦站到那人身后,恭敬地叫了声。
    曾领队转身,笑道:
    “坐下吧。”
    还是那张笑脸,却让钟桦觉得有些陌生。
    虽然依言坐下,却是拘谨无比。
    遥想当初,他都是大摇大摆地坐下,从曾大哥抢过水囊,痛饮起来。
    钟桦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熟悉的人从曾大哥变成了曾领队。
    “你小子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从前看到条蛇还怕,现在是豺狼虎豹,一样不惧。”
    “都是些畜生,没什么好怕的。”
    见到钟桦在自己的教导下褪去原本的懦弱,曾庆感觉很欣慰。
    “领队,还未找到虎穴么?”
    钟桦像是戳中了曾庆的痛处,后者恼怒地将水囊摔在地上。
    “虎穴找是找到了,里面却是一只虎都没有!”
    半个月前,曾庆带着铁山采参队的十余个伙计进山时偶然遇到一只病虎,一行人虽然害怕,想着领商会的赏钱,兼之虎落平阳。
    众人一咬牙,长刀、短矛、标枪、毒箭直往大虫身上招呼。
    病虎一命呜呼。
    五支采参队捕得的第一只虎自然是意义非凡,商会直接赏了每人一年的口粮,曾庆不只换上了红头巾,还受到知事大人的召见。
    知事大人何许人也?
    朝廷二品大员、上国大将,一介草民见了他属实是祖坟冒青烟了。
    曾庆回家时还不忘同乡邻显摆,说是知事大人请他吃了顿饭,他的地位在村里也是水涨船高,
    不管别人如何羡慕、嫉妒,曾庆对捕虎一事更是上心。
    一人捉一虎,独赏一人;二人捉一虎,赏分二人。
    有人算过若是一人捕得一只老虎,赏下的东西够他吃上七、八年,赏格的变动使得穷疯了的汉子们再也按耐不住。
    更有“亡命之徒”自信过头,独自一人进山,最后尸骨无存。
    曾庆纵然胆大包天,也是依靠着自己极高的声望召集了近百号人手,准备直捣黄龙,他们甚至专门搞出一套打虎的方法。
    准备无比充足,眼下却要空手而归。
    “带的粮食不多了,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曾庆一发话,众人难以掩盖沮丧。
    虽说抓了些毒物,可又怎么能和猎到虎的赏钱相比较?
    况且,日子久了,抓些毒蛇、毒虫对于众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收购的价格也在降低。
    害怕?
    撑死犯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家当参客几年了,谁没见过死人?
    况且老虎这种大家伙都干掉了,小小毒虫又算得了什么!
    无奈归无奈,家还是得回。
    一时竹哨声响彻林间……
    两个时辰后,一支两两成行的队伍出现在村头。
    为首的正是曾庆。
    沐浴在路旁李家寡妇崇拜的目光中,曾庆越发得意,手握短矛,挺直腰杆,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威风些。
    身后的参客们也都仰首挺胸,紧紧地握住武器,想要在路旁围观的乡亲父老,尤其是妇女面前出风头。
    “这哪是参客,分明是参兵!”
    一名老者看着全身挂着武器的参客,感慨万分。
    实际上,参客们本人也分不清自己是民,还是兵。
    若说是军,那么士卒们最大的特点便是——胆子大。
    回到家中,妻子早已经备好酒菜,如今隔一天便能吃上一次肉,曾庆对此十分满意。
    “采参队曾庆可在?”
    “谁啊?”
    曾庆放下筷子,走出屋子大门,房外站着一名身批甲胄的骑士。
    他不敢再摆谱,恭敬地叫声“军爷”。
    “明早将你这队的人全部带到城外大营。”
    “是有什么事么?”
    曾庆很好奇。
    “知事大人的吩咐,谁敢问他。”
    骑士说完便策马离开,留下曾庆与一位老者不知在商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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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逾岭。
    “他娘的,连宁边的官军都出动了。”
    坡上,一明显汉人打扮的山匪遥望着远处官道上飘扬的军旗,有些震惊。
    “军师,这两天各地的官军都在向铁山靠,您说官府是要做什么?”
    军师冷冷一笑。
    “做什么?郑双枪劫了官府的货,又投了宋家寨,我看这官军八成就是冲他来的。”
    喽啰有些紧张。
    “官军不会顺道将我们也剿了吧?”
    “我们清风寨在十二寨中排名最末,寨主整天带着你们耕地种菜,官府哪会注意到咱们,费劲力气只为这几亩菜?”
    军师摇了摇头。
    自家寨主胸无大志,整天只想着守成。自己当初是脑子抽了,投了这清风寨。
    古时有个叫苏秦的本家,当年身挎六国相印,自己至少也得做个十二寨总军师,才不堕了祖上威名。
    现在官军进剿,正是他大展宏图的绝佳机会,奈何被困在这小小的清风寨中,真是可悲……
    “军师,寨主叫您将厨房外那堆木头劈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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