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辕只当是自己想多了,魏姑姑走来请安,笑容和蔼,说:“太子殿下心慈,如此爱惜公主和殿下们,皇上和皇后定会很宽慰,只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些事情难逆天意,殿下问心无愧就好。”
    “姑姑这是要教我不要再去徒劳么?”李璟辕有几分失落,说:“二弟自小没了母亲,也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自己不争气,才连累他往后的日子都过得这么苦。我作为长兄,每每看见他这样谨小慎微地过着日子,心中难安。”
    “奴婢不敢。二殿下虽不在宫中长大,但也勤勉识礼,事事斟酌,殿下不必担忧和介怀。将来皇上为二殿下择选一位好的母亲,定能有一个好前程。”
    “姑姑说的勤勉识礼,在我看来不过是如履薄冰,他知道自己与别的兄弟姐妹不同,才事事谨小慎微。姑姑说的我也明白,这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改变,可我总想,若能多带他跟父皇说说话,也好让他不必这样过日子。”魏姑姑的言辞间是劝他放宽心,李璟辕明白,可他却是说服不了自己要置之不理。
    这时,在李璟辞离开的方向,只见一锦衣华服的女子正脚步匆匆地往那边追过去,不时打量着周围。李璟辕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姚妃。
    “姚娘娘去找二弟做什么?”李璟辕想了想,“上回清明宫宴,姚娘娘似乎也对二弟颇为关心。”
    魏姑姑心中了然,说:“也许姚妃娘娘与二殿下投缘吧,娘娘饱读诗书,对二殿下常怀怜悯之心,自然多关心一些。”
    李璟辕沉思了片刻,脸上拂过一抹疑虑,说:“姚娘娘家世渊博,且膝下并无儿女,若能真心爱护璟辞,对他们二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魏姑姑看着李璟辕长大,李璟辕一向对她敬重有加,他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疑虑,魏姑姑其实也悉数看在眼里。
    只因李璟辕也想起来,幼时曾有一次和李璟辞走在一起说笑,遇上姚妃,二人都上去请安。姚既云当时只慈爱地拉着李璟辕的手与他说话,全程未曾理会李璟辞一句。
    姚既云将年幼的李璟辕拉到一边,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土,小声说:“殿下是中宫长子,身份无比金贵,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实在是有失身份,若是沾染上那些不好的习气怎么是好?”
    弦凝嗤之以鼻,搭了一句;“这样的野孩子,皇上都不待见他,殿下也玩累了,不如去我们娘娘宫里用些点心吧。”
    李璟辞那时还小,听得清清楚楚,弦凝似乎是故意让他听到的,眼泪当即夺眶而出,跑过去嚷道:“我不是野孩子!我不是!”
    弦凝和姚妃都吓了一跳,把李璟辕护在身后,姚妃谴责道:“皇宫之内如此大吼大叫,成何体统?照顾你的嬷嬷在哪里?”
    李璟辕一把挣开了姚既云的手,走到李璟辞面前,对姚既云说:“娘娘,二弟鲜少进宫,他并非有意冲撞了您,我……我代他向您赔罪吧。”
    姚既云岂敢真的要皇长子的赔罪,安慰了李璟辕几句,这才忙不迭离开,边走边不忿地说:“果真是个晦气的,一点都没有皇上那般的气宇轩昂。”
    屋里人多,穆晏清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讨个清净,一出来就看见皇子公主们正玩在兴头上,旁边还围着一圈伺候的人,心道正好,跟过去找姚妃就不会有什么人察觉到。
    “主子,那位二殿下,奴婢也只是远远见过几回,因为长年不在宫中,都没什么人知道他脾性,连说起来都有几分忌讳。奴婢和小川打听了几日,还是一无所知。前阵子的清明那日,倒真有人看见了姚妃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和二殿下说话,二殿下没要,转身就往御花园跑没影了。”采莲边说边担忧着,不知道穆晏清对这个一无所有的二殿下有什么法子,“也不知是不是二殿下故意躲着不见人,伺候的嬷嬷叫来几个侍卫,在御花园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二殿下,想来也是奇奇怪怪的。”
    穆晏清说:“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应付,怎么帮姚妃这一把,但是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要耳闻目睹了,才能知道二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姚妃金枝玉叶,心气高,未必愿意一再纡尊降贵,有耐心去了解那位二殿下。”
    两人正挨着头低声说话,忽然就看见姚妃有些气冲冲地迎面走来,提着宫裙脚步轻快。
    真是别说曹操,一说就到。得,这回可免不了要当一回出气包了。
    穆晏清屈膝垂首,“给姚妃娘娘请安。”
    姚既云没料到穆晏清居然也出来了,冷哼了一声,“晦气的事情真是接二连三……怎么?你如今骗得骁嫔的信任,连娴嫔都要在皇上面前感激你,倒让你无所适从了?还要偷偷摸摸地跑出来?”
    穆晏清回看了身后,见没有旁人跟过来,说:“嫔妾愚笨,娘娘们貌美心善,不过是可怜嫔妾罢了。嫔妾倒是羡慕姚妃娘娘,听闻皇上对娴嫔娘娘的封号拿不定主意,还是娘娘您才华横溢,助皇上解决的。”
    “你知道的倒是多,”姚妃自上而下打量着穆晏清,拂手整理走乱了的裙摆,挑眉得意道:“那你可知这娴字何来?”
    “请娘娘指教。”
    姚既云姿容清雅,堪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出色代表,“‘娴,雅也’,也取‘惠心清且闲’的明慧清闲之意,与娴嫔温柔好静的性子很是贴合。亏你父亲还是个教书先生,怎的到了你却是胸无点墨。本宫只叹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如此的贤惠心性,不是人人皆有。”
    穆晏清由衷道:“娘娘才貌双全,自然让嫔妾望尘莫及。”
    姚既云往前逼近几步,心中本来就有气,更不想轻易放穆晏清过去,“本宫可不是娴嫔,能被你这点小把戏欺骗过去。你最能言善辩的时候,就是跪在皇上面前指证本宫之时。现在没有旁人,你这样低眉顺目的样子,要做给谁看?”
    穆晏清也知道,自己大概撞在火药桶上了,悄悄抬起眼发现,弦凝正拎着一个小包裹,她立马就猜到,姚既云应该是在李璟辞那里碰了钉子。
    她转念一想,说:“娘娘英明,嫔妾怎敢欺瞒娘娘?只不过方才见娘娘要出来透透气,嫔妾心里有些话,想趁机会与娘娘一说。”
    姚既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廊下的嫩叶,偏没有按穆晏清设想的套路走,“你想说,本宫就得听么?”
    穆晏清壮着胆子往前挨近一些,说:“自然,娘娘福泽深厚,孕育皇子龙孙是迟早的福气。生子秘方这样的事情,确实不配污了娘娘的耳朵。”
    姚既云的纤纤玉指忽地驻留在叶尖上,侧眼看着她,犹豫了须臾,满不在意地说:“你以为你说了本宫就信?你是贵人多忘事,需要本宫提醒你那些出卖旧主博取荣宠的滋味吗?本宫再不景气,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娘娘误会了,”穆晏清说,“昔日之事,嫔妾自知罪孽深重,便想尽力给娘娘分忧,哪怕能弥补千万分之一,搏娘娘一笑,于嫔妾而言也是一份心安了。”
    姚既云一听反而更气,咬牙切齿地瞪着穆晏清,弦凝在身后悄声说:“主子息怒,今日是个好日子,这会儿保不定会有什么人经过,她说不定是要故意惹怒了主子,心里还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
    穆晏清一听就无语,这些大宫女们到底都有多少过度阅读理解的功夫?
    姚既云眸色一转,怒气压了大半,心知此时此地的确不能发作追究。
    “姚妃娘娘在聊什么呢?看着兴致颇好。”
    几人齐齐朝这柔情似水的声音看过去,只见温映池正笑眼盈盈地走过来。
    姚妃神色缓和了一些,眼前这人正得圣宠,又逢喜事连连,她就算明知温映池是为穆晏清解围来的,也不好摆多大的架子,说:“说来不怕让娴嫔笑话,穆答应说要教与本宫一些生子秘方,本宫正调侃她,拿这些不入流的事情传进后宫,成何体统?”
    温映池一怔,掩嘴轻笑,说:“让娘娘见笑,穆答应并非鲁莽之人,应该不会贸然向娘娘开口。她既有意要说,连嫔妾都想听听呢。”
    穆晏清不由疑惑,怎的头一回走进来延禧宫,温映池就出声给她解围了?这位流量小花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来了?
    姚既云撇了一眼穆晏清,走过她身旁时还故意用肩膀推了一把,那瘦骨嶙峋的肩骨磕得穆晏清一下子皱了眉,“娴嫔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有这个好兴致,本宫就不便打扰了。”
    姚妃走远了后,穆晏清才向温映池谢道:“多谢娴嫔娘娘解围。今日人多,嫔妾人微言轻,还未正式恭贺娘娘,祝娘娘与公主福寿绵延,平安喜乐。”
    温映池让宫女去身后守着,穆晏清便会意,让采莲也退到自己的身后守着。
    风凝滞在这树影间,那片片零碎的光洒在温映池的脸上,也铺在一身华贵的朝服上,随着她步步走近,光影流转,连轮廓似乎在变得不真切,像是随时都会随着风吹而消失。
    穆晏清暗自惊叹,好一份惹人怜爱的破碎美。
    “穆答应说笑了,你是我母女二人的恩人,日后公主长大了,该好好孝敬你才是。”温映池的声音很轻柔。
    穆晏清从这台词里听出几分不真切,一时摸不清温映池到底要如何,她看了看周围,说:“娴嫔娘娘,此地没有旁人,嫔妾不敢领受您的恩典。至于……至于娴嫔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秦姐姐得一位可信之人陪着练功,嫔妾也有幸同沐恩泽,得以多一个人在身旁伺……指点一二,合该亲自感谢娘娘才是。”
    温映池的容也凝在脸上,说:“晏清妹妹还说此地没有旁人呢,怎么反而自己跟我打起哑谜了?是甯川自己想去,对吗?”
    穆晏清俶尔抬起头,却见温映池眼中闪着若有若无的泪光。其实,温映池能猜到这个地步,细想来也并没有多意外。秦佩英明知皇帝不喜欢顾甯川,总不会无缘无故图个好玩就开口问李煜玄要人。
    “娴嫔娘娘恕罪,这件事情上,嫔妾的确自作主张,大胆一试,利用了您的情意。”
    温映池鼻间酸涩,说:“秦姐姐愿意收留他在永寿宫,于甯川而言,不论是不是他的本意,总好过在外面一直孤苦,任人欺辱。”
    但是这件事,温映池肯定做不了,若能有别人替她完成,她就不会视若无睹,一定会出手推一把。穆晏清就是赌中了这一点。
    “娘娘放心,秦姐姐与他情同手足,永寿宫上下都知道是秦家的旧识,且是皇上赐过来的人,不会为难分毫。”穆晏清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再避开温映池的目光。
    温映池说:“秦姐姐为人果敢,甯川若是跟了他,只怕身上少不得不怀好意的注意力。我那日见他毫不犹豫就下水救你,才知道你们相识。”
    穆晏清心里咯噔一下,这听着不太对?
    “娘娘,嫔妾与他……”
    “你不必解释与我听,”温映池出言打断,声音却轻得捉摸不定,眼神清冷又苦情,“我能明白的道理,甯川也会想得到。秦姐姐想不了这么周全的事情,我很快就想到,应该是你在给姐姐和甯川出谋划策。只要是他想做的想去的,我都可以尽力相助,别的一概不过问。知道的越多,也许对我和他都无益,我何苦自讨无趣?”
    穆晏清预判过温映池的预判,可当她这样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预判说出来,人却清醒自持又爱得卑微,还是让穆晏清心中不由触动。
    凭温映池这样的百转柔情,她若要争宠,何至于到今日还和易桂华同处屋檐下?还是单向奔赴耽误搞事业啊!
    “娘娘,小川公公对嫔妾是救命之恩,救嫔妾于危难之中,嫔妾从不将他当下人对待。”
    温映池像是听到一丝真切的安慰,点着头说:“姚妃虽一直咬定你忘恩负义,我却不知为何,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觉得你说的对甯川的善待和感激,都不是骗我。他有何目的接近你,我无意知道,我只想他安然无恙地活着就够了。”
    穆晏清突然从她眼里的光芒里想到,若是顾甯川在宫里没能活下来,也许温映池也不会走到今天。
    “咱们出来也好一会儿,宴席快要开了,不如与我一同回去。说起来,你还没有抱过公主呢。”
    穆晏清一想到李斓昭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周围的人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说:“娘娘有心了,嫔妾身份低微,怎敢抱公主千金之躯。”
    温映池正笑着,本在不远处望风的宫女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说:“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来人禀报,说七公主适才被殿下公主们抱着,不知怎么了突然就险些摔下来了,公主受惊不小,正啼哭不止,皇上很生气,娘娘赶紧回去才是。
    “什么?”温映池脸色陡然一变,猛转过身就往回跑。

章节目录

十八线女配穿进后宫演顶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望沧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望沧笙并收藏十八线女配穿进后宫演顶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