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合力宿营,吸髓鹰的身上材料一点都没有浪费。
    铁羽被扒拉下来,做成了简易的帐篷,剩下的血肉和骨头直接架在巨大的篝火上面烤。
    封嚣的烧烤方式非常独特,与寻常的烧烤不同,她直接把吸髓鹰丢到火堆里面。
    噼里啪啦~~~
    火星子崩飞四溅,谁也不知道篝火里面的情况怎样。
    “这玩意待会真的能吃?”李悬尘额头冒起黑线。
    孙不悟指着车顶失去腿的狼尸,“实在不行,还能吃那俩。”
    王峻想了想,走上前去,“嚣姐,这样捣鼓不太好,我知道另外一种烹饪方式,煮出来会更加好吃。”
    封嚣满脸狐疑,左边眉毛高,右边眉毛低,边审视边说:“你是要是不想吃,待会烤好了可以不吃。”
    努努嘴,对准不远处的狼尸,她接着说道:“反正荒野之上别的可能缺点,但可以吃的东西绝对不会少。”
    王峻摇头,踹了一脚地面。
    一颗小石头贴着草皮,撞入巨大的篝火中。
    啤咔一声脆响,篝火外面搭着的薪材滚落少许,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眼。
    王峻道:“就算这玩意是畸变体,也肯定经不住直接丢到火里面造。它的肉还是正常的肉质,只是比寻常动物更加富含营养而已。”
    “那你说咋办?”封嚣摊手,“这家伙块头太大,我们带来的厨具根本就装不下,不整只烧烤还能怎么滴?”
    王峻指了指头顶宛如华盖的大树,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嚣姐你要是想要吃一顿好的,就得听我指挥。”
    封嚣抓住王峻的手腕,翻过来,瞅了一眼。
    “就你这双手,会做饭嘛?”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做饭了。”王峻耸肩。
    不论原主还是他本人,都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接触了食物制作的训练。
    前者是生活环境所迫,父母都不在世,小男孩当然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后者也是生活环境所迫,那个年纪的他还在杀手训练营,已经经过了幼年期的训练。
    组织不会继续提供食物,或者说,组织提供的食物不一定能吃,其中有毒,或者来源于组织故意下毒,或者来源于其他同批培训的小孩。
    若是分辨不出来,死了也就死了,只当是淘汰残次品。
    两世为人相加,王峻的厨艺虽然不会有星级大厨的实力,但绝对可以应付绝大多数熟食制作的需求。
    “真的有把握?”封嚣依旧不太信任,捏着王峻的手腕不松开,生怕他搞出花里胡哨的操作。
    孙不悟悄声说道:“悬尘,我们得帮阿峻争取。”
    “为什么?”李悬尘压低声音,“那玩意我可不想吃,谁来制作都一样,不吃就是不吃。”
    孙不悟翻起白眼,小声回怼道:“你傻啊,阿峻看起来就不像会做菜的人,那破玩意落到他手里,能做出什么玩意?”
    李悬尘的求生欲很强,脑壳里面的脑筋缓缓开动,想了半秒后,他恍然大悟道:“嗷,明白了!”
    “对,就是这样,只要让阿峻来制作吸髓鹰,他弄砸了,我们就有正当理由拒绝食用。”孙不悟竖起大拇指,心底暗自得意——老子就是计划通。
    李悬尘瞪大双眼,嘴巴微张,吐出一个分贝较高的音节:“啊!?”
    “啊你妈个头,”孙不悟嘴角抽搐,“你到底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
    “现在是真明白了。”李悬尘实诚道。
    孙不悟:“……”
    巨大篝火燃着熊熊烈焰,温暖的火光映在四人面庞,又好像与远方斜落的夕阳交相辉映。
    黄昏时分,又称逢魔之时。
    太阳即将下山却没有完全下山的那一刻钟,更是特别中的特别。
    荒野上,游荡的畸变体缓缓退却,似乎畏惧着什么。
    远空的怪鸟成群结队,迎着夕阳余晖飞翔,目的地就在不远处,那是一颗堪比小型山岳的参天大树,海拔高度至少大于300米。
    河流里的畸变体则安静如死,身躯僵直,缓缓沉入泥沙,任由淤泥掩埋自身。
    四人小队最终以投票的方式决定谁来烹饪。
    结果当然没有意外,三比一,王峻完胜。
    “你们会后悔的,”封嚣竖起中指,“烹饪食材是一门无比复杂的手艺,不交给有经验的人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就不牢费心了。”孙不悟咧嘴轻笑。
    李悬尘补刀道:“阿峻可是天才,无所不能的那种,区区一道菜能有多难?还能比治疗进化之殇更难吗?”
    闷哼一声,封嚣摇头离开。
    来到吉普车顶,她用小刀割取狼肉,当作晚餐的前菜。
    视情况而定,狼肉随时可能升格为主食、主菜。
    啪!
    李悬尘拍了一下王峻的肩头,“阿峻,干得漂亮。”
    王峻:???
    孙不悟拍了王峻另外一边肩头,“好想法,不愧是你,思维够敏捷的。”
    王峻满脸都是问号。
    “别装傻了,嚣姐又不在。”李悬尘挤眉弄眼。
    王峻道:“真不明白。”
    认真审视王峻的面庞,孙不悟道:“你不是想要随便弄弄,烤焦这只怪鸟,避免咱仨受罪吃这鸟玩意吗?”
    呃,你俩太能脑补……王峻的吐槽压在心底,解释道:“不是的……”
    李悬尘立起手掌,“别说了,你随便怎么捣鼓,反正我和悟哥都不吃。”
    “对,不吃,再怎么搞,也是长着怪异人脸的玩意,吃不下去。”孙不悟点头,迈步走向吉普车。
    等到两人走近,封嚣边拒绝狼肉,边咧嘴笑:
    “你们的伎俩老子已经看穿。”
    孙不悟与李悬尘一起装傻。
    前者面色沉定,不予回答。
    后者耸肩道:“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封嚣啧了一声,手掌连拍狼尸,“剩下的狼肉只够三人吃。”
    “年轻人来到荒野,就应该多多历练。”孙不悟推了一下墨镜,声音沉入胸腔,很有沧桑味。
    “这……不合适吧?”李悬尘双手来回搓动。
    “今夜,总有人会挨饿。”孙不悟翻身跳到车顶,撕下一大块狼肉,仰头开吃。
    封嚣斜了李悬尘一眼,“挨饿的人是阿峻,还是你,选择吧。”
    双手一顿,李悬尘道:“咱仨分了就好,阿峻第一次来到荒野,又那么年轻,总不能完全被我们的保护伞庇护,得让他明白荒野的环境险恶。”
    王峻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三人身上,脑海里面正在回想大吃货帝国的一道名菜——叫花鸡。
    这玩意的做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整鸡腌制,包上荷叶,然后封上泥土,猛火闷烤便是。
    外出荒野,王峻等人随身携带的调味料不多,但多少也有一些。
    盐、胡椒、糖、酱油,总共就这么四种。
    “盐给底味,胡椒去腥,糖再提味,然后酱油丰富口感,也算够用。”
    “荷叶,没有足够大的荷叶,那就用树叶代替。”
    “至于泥土,直接挖个坑,把包好的怪鸟整只埋下去,然后用巨大篝火的猛火去闷就行。”
    王峻自言自语,明确了计划,他首先把怪鸟从篝火中弄了出来,然后爬上旁边的大树,扒了许多张澡盆大小的树叶。
    树叶平摊放在地面,王峻召来清水洗干净半熟的吸髓鹰。
    当着三人眼皮子下,他从车上拿来四种调味料,均匀涂抹在吸髓鹰的身上,双手反复给它按摩。
    吉普车顶,李悬尘甩掉手上的狼血,询问道:“阿峻这是干啥呢?”
    “处理食材吧。”孙不悟回了一嘴,继续大口干饭。
    封嚣结束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留下一具只剩骨架的狼尸,轻轻打了一个饱嗝,耸肩道:
    “阿峻确实是在做饭,看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不过嘛,他这种做饭的方式只适合家常菜,野外可不适用。”
    “提前腌制的东西没有办法品尝味道,很可能做砸。”
    “有经验的老手一般都会先烤熟,然后根据个人口味蘸着调味料吃。”
    李悬尘理解了半秒,点头道:“总得来说就是不靠谱呗。”
    王峻耳廓微动,没有回头去看。
    咔哒!咔哒!咔哒!
    蝴蝶刀甩动轻舞,展开翅膀,露出锋刃。
    吸髓鹰的腹部被掏空,那个部位正是怪异的口器和怪异人脸可能存在的位置。
    王峻扫了两眼,还是觉得不够干脆,绕着此鸟走了一圈。
    吸髓鹰的个头非常大,整个腹部全部不要,制作完成的鸡肉也能够六到八位食量巨大的超凡者吃到大肚撑起。
    拔出龙牙匕首,王峻手起刀落,左右开弓。
    刷!刷!刷……
    腹部连着屁股,还有一些不雅观的内脏,全部分割出来。
    树叶包裹吸髓鹰的可食用部分,篝火中心开个土坑,包好的“鸡”直接丢入坑内。
    填埋泥土,夯实几下,再把篝火复位。
    熊熊烈焰燃烧,王峻背对火焰,面朝吉普车,笑道:“一个小时后就能吃饭。”
    李悬尘扬了扬手中的骨头架子,“阿峻,我实在有点饿,已经提前吃饱了,先去睡会儿,晚上后半夜我还得守夜呢。”
    王峻眉梢微微上扬,“嗯?”
    李悬尘心虚得紧,蹿到车厢后座,躺平。
    篝火边缘映照的影子犹如魔鬼的手,伸向吉普车,将几个车窗牢牢遮掩,不透半点光亮。
    王峻视线平移,望向封嚣。
    左手轻拍狼骨架子,右手抚摸肚皮,封嚣淡淡道:“刚才太饿,没忍住,我也吃过了。”
    隐约感受到同伴们的心意,王峻面皮轻微扯动,转头说道:“悟哥,你呢?”
    孙不悟耸动肩膀道:“抱歉啊,他俩吃的太香,我就顺道一起了。”
    略作停顿,他面含和煦微笑,说道:“你是新人,可能不太习惯一直吃生食,所以,这只大鸟就留给你一人享用吧。”
    王峻:“就这么不看好我的手艺?”
    “没有的事,”孙不悟微不可查地侧过面庞,“阿峻,你别多想。”
    封嚣耸肩,不说话,但脸上挂着坏笑,仿佛在说:
    “嘿嘿嘿,老子等着看你出糗。”
    日落月升,橙红的残阳余辉消失在天际尽头,皎洁的月华初露端倪,从东边的天缝穿射而来。
    巨大篝火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凉意,荒野变得空旷无垠,白天时还能看到的畸变体全都没了踪迹。
    天地间的光芒完成交替,逢魔之时却还没有结束。
    地面轰隆震动,不远处的草皮分裂,泥土松散,一座石头堆砌的八角祭坛徐徐升起。
    嘹亮的号角声掠过耳畔,听不清楚咬字的喊杀声由小而大,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汽油味,地面的草皮凭空渗透褐红色的鲜血。
    王峻瞳孔收缩,只觉得自己瞬间置身于一片战场。
    子弹穿空而过,刀剑挥砍而至,朦朦胧胧的虚影若有若无,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触碰到他。
    “不要乱走,更不要走向祭坛,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封嚣悄然来到近处,按住王峻肩头。
    王峻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距离吉普车很远,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篝火散出的火光的边缘。
    “嚣姐,这片荒野发生了改变吗?”
    “你的感知很敏锐。”封嚣咧嘴,用力拍按王峻的肩膀,“荒野之上,有个规矩,半神之下都必须遵守。”
    王峻轻嗯一声,上扬的鼻音充分表达疑惑。
    封嚣解释道:“晚上必须照明,而且得是明火,还有就是说话尽量小声。”
    “难怪嚣姐你搭得篝火这么巨大。”王峻笑了笑,走回篝火旁。
    坐在吉普车顶,孙不悟招手道:“阿峻,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王峻道:“我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封嚣跟上王峻的脚步,大马金刀坐到篝火旁边。
    “很好,有这句话,你在荒野上就不会出太多意外。”
    “那可不行,强者绝不能失去好奇心。”
    孙不悟弹身而起,凌空跃出一步,站到篝火旁。
    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石头祭坛,他说:“这玩意叫做荒野祭坛,属于荒野圣堂,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势力,他们的人生于荒野,长于荒野,与畸变体斗争不息,本身却又不完全是人类,始终保持着一些我们不能理解的迷信。”
    封嚣皱眉,瞪了一眼孙不悟,“王峻还不到lv3,你提前告诉他这些东西就是在害他。”
    “不,他的战斗力已经可以媲美lv3。”孙不悟摇头,“所以,他有资格知道一些隐秘。”
    两人的目光擦出火花——要大干一架的那种。
    王峻一手拉住一人,分别扯向自己的身躯两侧,“你们快闻闻,篝火里面飘着烤鸡的香气。”
    “烤鸡?”孙不悟眉锋上挑,“你是说那只吸髓鹰?”
    王峻点头,反问道:“你们不觉得这种香气很让人食指大动?”
    “咦,好像……”封嚣连续抽动鼻头,“是有点香哦。”
    王峻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指着篝火道:“待会尝尝我的手艺。”
    孙不悟摇头很快,退后一般,用缩地成寸的步伐蹿上了吉普车顶。
    封嚣迟疑半秒,“你真的会做饭?”
    微不可查地颔首,王峻揶揄轻笑:“不要小看一个少年从小锻炼出来的技能。”
    篝火外,夜幕深处,干枯沙哑、不辨男女的声音传来:“少年的手艺确实好,在下隔着老远就嗅到了美妙的香气,不知诸位可否接纳一位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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