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睡醒的白大方打着哈欠过去洗漱,白小圆站在洗漱台旁,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喊上一句。
    “哥,早!”
    揉了揉眼睛,白大方朝镜子里看去,瞬间睡意全无。
    “白小圆?”
    “干嘛?”
    “你这穿的啥?”
    “哥,你不记得今天啥日子?”
    白小圆仰头,漱口水在喉咙内“咕噜咕噜”冒泡儿,随后用力低头一吐,水液顺带溅了白大方一脸。
    再简单抹了把脸后,白小圆小步后跳,踮脚轻转一圈,裙摆在阳光下徐徐荡漾。
    她身穿湖绿色绉纱外袍和浅碧色长裙,裙面和袖间绣着蝴蝶穿花的银线纹样,头戴青玉素簪,耳边随意簪着几朵茉莉绢花,神情灵动,眼波欲流,看起来清丽脱俗,楚楚动人。
    “哥,你说我像不像个知书达理,贤惠端庄的古代大户人家小姐,提亲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
    “不像,充其量算个丫鬟,还是只能在后房烧材,见不得人的那种。”
    白大方阴损起自己老妹来毫无心里负担,打开手机一看日子,九月二十五日,震炎国揽秋节。
    震炎传统节日和白大方上辈子大部分是不同的,唯一巧合的是都有过年这个说法。
    揽秋节是除去过年外震炎国第二重要的节日,在古代多是为祈祷丰收来临,祭奠“秋神”。
    跨度足有五天,从九月二十五号一直到九月结束。
    在现代,揽秋节这五天,新潮的人们会重新穿上靓丽古装上街,各种店铺也会推出古风主题,还有七七八八的活动,都讲究一个怀古。
    尤其在各大大学校园,这种风气尤其明显。
    毕竟最讲新潮的永远是年轻的人。
    不过比起白大方上辈子的汉服圈一口一个弘扬传统文化,震炎这种现象则是普通百姓对上层阶级的刻意模仿。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们总会穿着守旧的古装,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寻常人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只有过节时才换身衣服,不过图个好看和新鲜。
    就像在中世纪的欧洲,哪怕最贫穷的女仆,也会省吃俭用买下一条礼裙。去模仿上层贵妇小姐们的穿衣打扮,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
    白大方洗个脸的功夫,胡雀儿小跳着下楼,凑到白大方面前,踮脚转圈,动作和刚才白小圆如出一辙。
    足有一米七五的她打扮温婉清丽,青莲色抹胸,银丝绣线的绛色罗裙,宽袖上衣外罩白兰花图案的薄纱短衫,腰带上环佩叮当,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好看吗?”
    “好看,就像个知书达理,贤惠端庄的古代大户人家小姐,提亲的人都要从城南排到城北!”
    “油嘴滑舌!”
    胡雀儿笑骂一声,手指轻戳白大方心窝:“排队提亲的,有没有你一个?”
    “没有。”
    姑娘不悦蹙眉。
    “提亲太麻烦,我绑你私奔。”
    姑娘眉开眼笑,踮脚奖励男人一个早安吻。
    眼看哥嫂在自己面前腻歪,白小圆“咦”上一声,牙根都打了个酸颤。
    白大方打量一眼胡雀儿身上长裙,疑惑道:“这裙子我高中就看你穿过了,没买新的?”
    “现在这古裙做工好的太贵了,一条少说也要大几千起步,一年到头又穿不了几回,我哪舍得买新的。”
    胡雀儿摆弄着裙摆,隐约能见上面有针线缝补的痕迹,旧事浮上心头,模样万分心疼。
    “你还提高中,我想起就来气。高中我打了两年零工才买的这条裙子,本满心欢喜去见你,结果刚到教室,你那个好同桌陈九不小心提脚一踩,就给我踩开线了,给我心疼的!”
    “这……”
    白大方木然无语,本还想试探着提一嘴玖橙的事,现在看来纯粹是自找没趣,多半还得继续“缓两天”!
    他再转头瞥向自己妹妹,发现白小圆身上古裙绣工精致,布料上乘,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正想问白小圆哪有钱买的这玩意,忽听楼下传来呼喊。
    走至窗边低头看去,赵玥站在一辆加长汽车前,兴高采烈的朝着白小圆挥手,身旁还有老太监给她撑伞避阳。
    赵玥身上古裙正是白小圆的姐妹款式,只是主色调由湖绿换成了淡黄,估计就是她特意送白小圆的。
    “哥,我走了!”
    白小圆风风火火下楼,和赵玥来了一个亲密拥抱后一起乘车离去。
    这已经不是赵玥第一次专程来白家接白小圆。
    白大方不大想干涉自己妹妹正常社交,只是赵玥身份毕竟敏感,让他心里总有些惶惶不安。
    白小圆刚走没两分钟,白大方手机收到她发来信息:
    哥,洪烟说她给我准备了点东西,劳烦你帮忙走一趟。
    白大方回复了一个“好”字,转头询问胡雀儿过节的计划。
    “我等会和敖穗出门逛街,打算也给她买一条古裙,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白大方果断摇头,对他来说,和女人逛街的痛苦绝不亚于满清十大酷刑。
    胡雀儿也不强求,只委屈道:“我知道你忙,但揽秋节满打满足足五天,你总得抽出一天来陪我吧,嗯……
    还有敖穗。”
    犹豫半天,胡雀儿还是将呆萌的黑龙姑娘附带上。
    “一定!”
    白大方开口保证,随后扭头出门来到洪家餐馆。
    早上餐馆不营业,洪烟正坐在门前帮她爹处理中午要用的食材。
    每逢过节,店里都有客人提前预定饭菜,只有早上处理好,中午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洪家来自西南海岸的沧沙村,店里的招牌菜就是海鲜烹饪,每天用量巨大。
    哪怕已经知道自己是海里的鯢鲸妖兽,洪烟处理起海鲜来也毫不手软。一只八爪鱿鱼在她手里活不过三刀,几息的功夫,就被肢解丢进一旁水盆。
    她依旧是双马尾发型,身上穿着校服,身前戴着一个大号绿色屠夫围兜,遍布着各种海洋生物的血与泪。
    传说鯢鲸是海洋的守护者,到了洪烟这应该是海洋的刽子手。
    白大方踱步至洪烟身前,一米九的身躯遮蔽了少女面前的阳光。
    洪烟抬头看去,不可思议地眨巴着眼睛,瞳孔中有一丝欣喜和慌张。
    “你怎么来了。”
    白大方随口胡诌,打笑道:“好些天没见你,这不过来看看吗。”
    他一句话玩笑话,让洪烟“噌”地站起身子,双马尾用力一甩。
    “你……你说什么呢!我……我才没稀罕你来看我!”
    白大方讪讪一笑,看向地上满满当当的一大盆海鲜,少说也有十几桌的量。
    “看来今天你家店里生意不错,够你忙的。”
    “我又帮不上忙,只能做些杂活……”
    洪烟落寞叹息一声,她现在不能靠近火源,后厨都只能交给她爹一个人。
    “你家生意现在越来越好,就没想再找点学徒,帮工。总不能一直靠你父女二人吧,你还得上学不是?”
    白大方叹气感慨,过节的日子,别的姑娘穿得漂漂亮亮,洪烟还得在这沾上一身鱼腥。
    他多少把洪烟当个妹妹,看着心里也不舒坦。
    洪烟无奈道:“能找谁呢,我家是外地来的,在盛都举目无亲。我爸也犟的很,吃饭的手艺,根本信不过别人,只怕给人偷学去了。”
    “信得过……”
    白大方眉眼一挑,心里有了主意,“我还真能帮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应该还算你老乡。”
    “谁?”
    “等会你就知道了,给我准备两个位子,我正好请人过来吃饭。”
    事关饭店,洪烟没和白大方耍傲娇脾气,领他进店找了个位子坐下。
    过了十分钟,洪烟左手端着一壶清茶,右手提着一个保温饭盒上桌,身上校服换成了一条碎花白裙,身上的鱼腥味也被她控制水流淡化。
    在心上人面前,姑娘多少会注意形象。
    她将保温饭盒推给白大方,开口道:“是小圆让你来拿东西吧?”
    “你怎么一猜就中?”
    白大方打开饭盒,清香飘荡,让没吃早饭的他忍不住吞咽两口唾沫。
    “哼!”
    什么臭男人,还说是专程来看她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洪烟一把抢回饭盒重新盖上:“这是我给小圆熬的汤,你别惦记。”
    白大方不解问:“你给她熬汤干嘛?”
    “亏你还是她哥呢,自家妹妹亲戚来了都不知道。”
    洪烟瞪一眼白大方,语重心长叮嘱道:“小圆天天熬夜打游戏,吃东西也油腻,一直都内分泌失调。这亲戚来了,喝点药汤总会舒坦些。”
    “她自找的,你又不是她妈,惯着她干嘛。”
    “你这当哥的真是没良心……”
    洪烟给白大方倒上一杯清茶,随后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小圆怎么自己不来,她大学很忙吗?”
    “她认识了个新朋友,今天过节,正好一起出去玩了。”
    “新朋友……大学生活真好啊……”
    洪烟长叹感慨,语气是遮掩不住的羡慕,也莫名有点心酸。
    她也就白小圆这一个朋友,现在对方提前去读大学了,她在学校里都没个说话的人。
    眼下又听白小圆有了新朋友,心里免不了会有点疙瘩。
    白大方安慰道:“你也高三了,一年快得很。”
    “我成绩不够,又考不上长冒大学……”
    洪烟成绩只算优良,毕竟家里饭店牵扯了她太多精力,学习总会落下一些。
    她抿着嘴角,眼神落寞:“再说了,我能不能考大学还另说呢……”
    白大方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体重的问题,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一旦她身体产生耐药性,只有回归深海这一条路。
    “小烟,我会帮你想办法,你看开点。”
    “谁……要你想办法……”
    洪烟猛地抬头,双马尾又是一甩,也算重新打起了精神。
    白大方抿上一口茶水,又问道:“这些天你怎么不来我家了?”
    “我现在又不能进厨房做饭,去你家干嘛,干坐着吗?”
    “干坐着也好,敖穗也老惦记你这个师傅,再说了……”
    白大方嘴角勾起一抹暖笑。
    “我把你当妹妹,又没把你当厨子。”
    洪烟蓦然一愣,许久后,她没再口是心非的傲娇回应,只不轻不重“哦”上一声,掩饰着心中的喜悦。
    二人没再交流,一起喝茶享受清晨阳光。
    直到饭店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穿着捕快制服的费桑瑜跨步而入,身后跟着海豚妖兽珊草。
    “渴死了……”
    费桑瑜喘着粗气跑到白大方身前,拿过他喝茶的杯子一饮而尽。又嫌弃杯子太小觉着不过瘾,干脆举起茶壶往嘴里倒。
    “额……”
    一壶水被费桑瑜喝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打了个嗝。
    白大方好奇问:“你干嘛去了?”
    “过揽秋节,街上有祭祀游行,人力不够维持安保,我们这群后勤也得去帮忙,没差点把我累死。”
    费桑瑜瘫坐在白大方身边,毫不顾及形象地摆出一个四仰八叉的造型。
    “辛苦了,费捕快!”
    “我怎么听你说话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那我该怎么有诚意?”
    “嗯……”
    费桑瑜也想不出说辞,反正她听白大方说话就感觉对方在阴阳怪气。
    洪烟观察着二人的交流对话,心头又泛起一股酸劲。
    尤其看费桑瑜那对堪比敖穗的大凶器,连厚实的捕快制服都遮掩不住。
    双马尾少女又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良心,眼前一片灰暗。
    自己真要输在这里吗……
    费桑瑜重新坐正身体:“说正事,你喊我过来干啥,还非得让我带上珊草?”
    白大方笑问道:“水产市场的妖兽监牢封闭后,珊草那几个亲属你怎么处理的?”
    “我托人找关系让他们没去妖兽收容所,又给他们在我小区隔壁租了套房子。不过现在没有手续,他们不能离开盛都,否则我这个担保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看在珊草照顾自己的份上,费桑瑜该做的都做了。
    “既然离不开盛都,要不我给他们找个工作?”
    “不好吧,他们已经不敢信任人类。再说,谁又敢随意用几海豚妖兽干活?”
    白大方淡然一笑,高声道。
    “来,小烟,给她整个活!”
    洪烟呆了呆,随后轻点手指,让杯中清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
    费桑瑜目瞪口呆,她身后珊草猛然双膝跪地,对着洪烟重重磕头,声音诚惶诚恐。
    “奴婢珊草,见过鯢鲸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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