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先把外地军队调到山西去,”叶向高很严肃的说道。“余下的,臣等会为陛下分忧的。”
    “愿闻其详。”朱由校也再次认真了起来,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可不像平常看起来那般和蔼,被称之为“独相”的他一直以来都是铁腕政治的代言人。
    在大半个万历朝,不知道多少臣子生活在他的阴影和恐怖之下,这位面容消瘦、头发花白的老人曾经是整个帝国的操盘手,尤其是在神宗怠政的情况下,他操控着整个帝国的棋局。
    在过去的十余年中,他用强有力的手段维护皇明的统治,以铁血和不容辩驳、必须无条件的强制性在政治、经济等方面为圣上解忧。
    老虎年龄大了,隐藏起自己的獠牙和利爪,然而不用并不代表着没有,今天,时隔八年(1614年致任),这头老虎终于再次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看来自己有幸能看到独相出手了,当年朱由校还太年幼,对叶向高的手段只是听闻于传说,这次终于能亲身经历,他很激动。
    “叶师傅想要办大案?!”朱由校此时眼睛张得很大,好像要放光一般。
    叶向高却是神情冷峻,甚至有些阴沉:他已经老了,不想再这样折腾,维持稳定才是,但现在安生不了了;他已经老了,心善,更是要积一些阴德、为子孙后代留路,想不到今日就要妄造杀孽。
    “陛下,”叶向高站着,朱由校坐着,他只能仰视对方。看着叶向高的那张侧脸,他突然觉得有些阴沉和寒冷。
    “此时不宜办大案。出发太重,牵连甚广,人心就散了。山西的事情,走私也好,其余的也罢。只要大家装作不知道,便是真的不知道,与真的没发生过没什么区别。”
    “可一旦,让这种事情见光牵扯了出来,那其余的事情也就这样不下去了。山西与大明其他的地方,绝无什么不同之处。到时候陛下应该如何处罚处理?所以这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各种分寸还是陛下需要学习的。”
    “为人君者,即是平衡之道也。”
    “受教了。”朱由校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心里对这位老人充满了感激。朱由校是一个很年轻的皇帝,年轻是他的优势,因为这意味着他并不需要采取什么太过激烈的政治手段,就足以慢慢地耗死几乎全部的政治对手;但这同时也是他的劣势,他十分的缺少政治经验,尤其是因为他父亲的早逝导致他对帝王教育的严重缺失。
    而现在这位老政治家正在向自己传授着经验,现在的这一课,叫作“操纵平衡”,更简单的来说就是“制衡”,正如《礼记·曲礼下》所言:“执天子之器则上衡,国君则平衡。”苏轼也在《明君可与为忠言赋》说过:“虚己以求,览群心於止水;昌言而告,恃至信於平衡。”
    从在现在开始,和晋商们与士伸们唱对手戏的就不仅仅是他了,内阁已经彻底的站在了这一边。
    朱由校静静地看着叶向高,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歉意,一般来说,大臣到了这个岁数就应该平稳地等待着退场了。这个时候,他们最多做的就是维稳,扶持一些新人来继承衣衣钵,进行权力交接。采取包容、宽容、忍让、温和的政策,为自己也为子孙留一条后路。可现在为了朱由校的愿望,这已然是成为不可能的了。
    朱由校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觉得心神舒畅,十分轻松。事情到这里基本已经解决了,他不需要再操心什么,内阁会全权处理的,细节与具体执行的问题交给下属就好,他只需要坐在黄金马桶上看着那些提交上来的文件,再进行一些指导上的意见就好。
    真是辛苦他们了,朱由校心想。
    “永寿”他转过身去,对小太监说道,“叫其他人都回来吧,设宴。”
    “朕要在此,好好地款待那个的诸位大学士。好好的宴请一下我大明的重臣、功臣。”
    今天,对于大明的手术的第一刀已经下去了,第一个被切除的那个肿瘤叫做晋商一一这场治疗的开始已经结束。
    “陛下,”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站在那“陛下,枢密院的各位大人已经在外面侯着很久了。知道陛下要与内阁的大学士们商讨国事,所以不让奴婢们进来通报。”
    “叫他们进来吧,一起入宴。”朱由校像底下的人摆了摆手。看来财政改革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了,或许大明的两个权力机关需要进行一下整合了,他心里想着。
    不久之后,张慎言等枢密院的官员们便进来了,于是又是一番行礼、免礼平身、赐坐的流程。
    “陛下,这就是枢密院院的关于财政改革的新的草案。”
    一身厚厚的文件被放在了朱由校面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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