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醒了,但也带来了一个让许仙沉默的消息。
    “京师里,有大人物与邙山鬼王勾结!以百姓的性命,炼制血魂丹!”
    脸色惨白的老梁靠在了床榻上,低着头沉声道:“贫道在追查此事,可还没个头绪就遭到了围攻。”
    “许提辖恐怕不日后,便会收到京师传讯:贫道已经被逐出师门、除名钦天监的海捕公文了。”
    许仙没有搭话,而是对着老梁沉声问道。
    “你查到了什么?!”
    老梁微微叹了口气,道:“张国政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所率前往邙山查探之人,无一例外尽数身死。”
    “钦天监副监正蔡城东震怒,下令彻查!在贫道的住处找到了些许血魂丹,于是便被打为邙山奸细……”
    许仙的双眼微微眯起,低声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京师里的某些大人物做的?!”
    “贫道回京后,发现了一件事情。”
    却见老梁说着,顿了顿道:“大学士叶善,白发生乌!竟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返老还童!不止年轻了二十岁!”
    叶善?!许仙双眼微微眯起,他想起了自己老师对这位同窗的评价。
    善小而为,恶小而不为。
    原本许仙以为这是句好话,可现在看来……
    未必是什么好话。
    “许提辖……”
    许仙抬手直接制止了老梁接下来的话,淡淡的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查。”
    “如果是你的问题,念在我们相识一场你自寻出路。但如果如你所说……”
    许仙缓缓起身,道:“那该杀的,洒家便砍了就是。”
    一瞬间,老梁感觉许仙的身上透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仿佛是一只来自于蛮荒、毁天灭地的巨兽,在缓缓的睁开眼睛,抬起了他的爪子。
    “许提辖当慎重!此事,怕是牵涉到不少朝中之人……”
    许仙背着手,看着窗外。
    声音清冷:“一枚血魂丹,便是万余条人命!邙山之地,得有多少人给这些畜生害了?!”
    血魂丹的炼制之法,老梁虽然不是很清楚。
    但却知道不仅需要血肉,还需要足够的怨气。
    只有怨气冲天之下,血魂丹才能够凝结起来。
    这就意味着那些被杀的万余人,要在临死之前遭受最大的折磨。
    比如在他们面前虐杀他们的血亲,让他们恨、让他们怨、让他们最大程度的带上那种不甘、愤怒与怨恨的死去。
    这才是炼制血魂丹的关键,这也是血魂丹被禁止的根本原因。
    当年妖族就是因为炼制血魂丹,以至于天地怨气充满、众生被影响之下尽数癫狂。
    这极大的触犯到了天道的底线,所以即便是强如妖族天庭也终究灰飞烟灭。
    而他们遗留下来的余殃,则是殃及了延续数千年对妖族的捕杀。
    人族对妖族近乎是疯狂的进行报复,直至封神之役后这种情况才缓解。
    封神之役三家联合以对截教,根本的原因还有一个:截教的异类,实在太多了。
    人族对于曾经妖族的伤害依旧耿耿于怀,尤其截教中还有人曾经隶属于妖族天庭,这几乎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而这种仇怨直至成型的妖族组织近乎全数覆灭之后,才在经年累月中缓缓的解开。
    在经由夫子的出现,“有教无类”的思想才算是缓和了人族与妖族的根本矛盾。
    妖族只要是化形成人且没有承负因果,为了成道人族也不敢随意打杀欺辱,甚至不少互为道友一同修行。
    比如之前的上茅真君门下,就有王道灵这样的异类修行。
    而白素贞也曾求道骊山老母门下,双方的界限现在就只剩下因果承负。
    相对来说倒是好事儿,只要是行恶甭管人族还是异类那都得吃武器。
    若是行善甭管人族还是异类,自得善因善果。
    “暂时你就住在我家,正好帮我教教家里的俩崽子。”
    许仙实在不懂怎么教孩子,干脆把那俩娃的教学任务就丢给了老梁。
    老梁倒是不反对,一番变化之术后老梁顿时成了许宅西席梁波先生。
    好在老梁入道之前那也是考中过举人的,只是一心学道没入官途。
    许仙一看老梁要使变化之术,不由得叹气:“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看老梁一脸傻样儿,许仙不由得给他说了明白。
    “你用变化之术普通人看不懂,他们也对你没什么威胁,你变化给他们看做什么?!可抓你的都是有道行的,你这变化之术可不是引人注目么?!”
    说罢,便让他化妆一下就是了。
    也是此时,白素贞带着许钰兄妹俩在钱塘到处逛着。
    这也是许钰兄妹二人三百余年来,第一次行走在如此繁华的街市。
    三福镇说白了就是个小镇,繁华程度跟钱塘如何相比?!
    “珏儿,喜欢这个风车?!那都包起来!”
    白素贞虽然不会挣钱,可她男人会挣钱啊。
    她本来就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反正相公说了,想买啥就买啥。
    平日里她倒是不怎么花钱的,她性子恬淡甚至吃喝都可有可无。
    胭脂水粉用不着、修行一千八百多年口服之欲基本禁绝,琴棋书画虽然都学的不错,日常却懒的搬弄。
    若不是许仙、青儿经常买些许衣裳回来,恐怕白素贞就一身衣裳换都懒的换。
    家中的大宅相公又搞定了,还有个带沙滩的大泳池给她和青儿嬉戏。
    平日里白素贞是真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和理由。
    但今天带了兄妹二人上街,自然就开启了花钱模式。
    “是是是……许夫人,公子和小姐生的是真好看呐!”
    卖风车的小贩由衷的夸赞着,确实恢复起来的许钰、许珏兄妹生的是粉雕玉琢,白皙嫩红的面庞看着就让人心生一股亲近之意。
    “娘亲,会不会太多了……”
    粉扑扑的许珏左手糖人、右手面人,身上还换上了一身精绣湖锦的新衣裳。
    脖子上挂着一块儿新玉牌,腰间上挂着新玉佩。
    有些纳纳的看着白素贞道,白素贞则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哪里多了?!喜欢什么,娘亲给你买就是了。”
    在他们身后的白福等五鬼吭哧吭哧的扛着堆积如山的物件儿,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堆化形的妖怪。
    “对对对!家里地方大,回头就给你们专门盖个院子,就放这些!”
    青儿也是拼命点头,现在她可是富婆了。
    河里捞宝贝的事儿她可没少干,现在修为高涨之下还学会跨地盘捞宝贝了。
    在他们身后的,除了白福还有一大堆的化形的小妖也跟着拼命点头。
    小妖们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正儿八经的出来体验一下生活。
    买东西得给钱,钱得挣。
    比如今天给白素贞和青儿干活儿,那也不是白使唤他们。
    每人给拿了五两银子,这可是一般人家小半年才挣到的。
    妖怪们对什么都好奇,可受了禁令不敢乱动。
    白福他们则是带着他们沿途解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吃一个路边的面条得多少钱、喝个茶多少铜子儿,还给他们换了几吊钱让他们学着买东西。
    “娘亲,太多了……”
    被挂的一身琳琅翠玉的许钰也有着目瞪口呆,东西实在太多了。
    根本原因是自己娘亲买东西,实在豪横啊!
    路过的店铺,看上的基本就四个字:全都包上。
    瞄了瞄这身后十多个精怪,许钰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面哪个都是能化形的,若是换在平日他肯定拉着妹妹就跑了。
    可现在这些个精怪们却乐呵呵的给他们扛物件儿,眼前笑眯眯的娘亲更是亲切的让他心暖暖的。
    “来了家里就莫说这些话,娘亲就指望你们好好的过日子。”
    白素贞对于这两个孩子,更多的是满心的怜悯。
    为他们兄妹二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笑着道:“饿了吧?!走,且去吃些东西。”
    说罢,牵起兄妹的手便进了酒楼。
    足足折腾了一整天,白素贞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许家大宅。
    老梁这个时候也收拾停当,敛去了修为出现在白素贞等人的面前。
    白福早早的回来指挥人弄好了饭菜,白素贞等人一回来便吃上了热饭。
    “这位是你们的先生,梁波。”
    席间许仙对着两个孩子道:“明日起,随先生读书识字。”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还好奇的望向了老梁。
    “作为你们的爹爹,没有说要求你们必须考取功名。没有那个必要。”
    许仙第一次觉着,自己得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最基础的,就是对孩子的教导。
    却见他将两块肉,夹到了许钰、许珏的碗里。
    放下筷子对着他们认真的道:“识字是为了读书,读书是为了明事理。”
    “明事理,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识大体。从心所欲不逾矩。”
    许仙在给孩子淳淳教诲,却没注意到身边的老梁脸色都白了。
    开玩笑啊!这俩三百年的小旱魃,给他们做老师?!
    老梁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开始他还以为许仙什么亲戚家的孩子在他这里。
    心说当个西席也无妨,可给三百多岁的俩小旱魃当老师?!
    老梁瞬间觉着,自己是不是刚出虎口,又掉狼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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