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周文景的马车渐渐驶入卧牛镇地界。
    “前面就是卧牛镇了,兄弟们奔跑这么久,先休息一会。”
    周文景掀起帘子,扬手让后面跑得喘气如牛的快班衙役们就地休息。
    这些人一路跟着马车狂奔,累得差点没散架。
    得到休息命令,如蒙大赦。
    他们也不顾地上脏,直接坐在路边休息。
    “兄弟们辛苦,大家喝口水吧!”
    周文景早就在马车上备好了水和碗。
    提着水桶走下马车,挨个给这些衙役送水喝。
    一个小小的关怀举动,便无声无息的收买了人心。
    “谁是快班的班头?”
    “小人崔玉,目前职居快班班头之位。周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这些快班的衙役自然清楚眼前这位周大人在乔县令面前红得发紫。
    绝不敢怠慢于他。
    “嗯,这身腱子肉相当不错,班头名符其实。”
    周文景打量了此人两眼,身材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今晚咱们夜袭卧牛村,为的是给县尊大人征税。你们到时候听我号令,只管放手施为。有任何事情,皆由我和县尊担着。”
    这是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衙役们不敢拿大户怎样,是担心事后遭受报复。
    比报复更可怕的是,他们遭受大户报复时,上司不但不保护他们,反而当缩头乌龟。看着他们挨打,家人遭殃。
    他们流血流汗,换来的却是无情抛弃,换作任何人都会心寒。
    周文景现在表明态度,出了事由他顶着,就是让这些人不要有顾虑。
    待得众人恢复了体力,周文景带着他们直奔地主张万勋家。
    “前面就是地主张万勋的住处。”
    周文景下车察看。
    只见一座极为壮观的牌坊耸立云天。
    透过牌坊可以看到不远处有着成片的住宅。
    “那些宅子都是张万勋的?”
    周文景感到极为震撼。
    在史书上曾看到过,一些大地主养的仆从有好几百。以前不相信,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张家在当地是个大族。这座牌坊是张家牌坊。住在里面的人倒也不全是张家之人。有些是张万勋家的佃户,有些是长工。还有的是张家族人。最里面那座大宅子才是张万勋的住处。”
    崔玉身为快班班头,经常需要抓捕犯人。
    所以对县内各村各镇的情况都很熟悉。
    “张万勋的住处可不止这一处。都说狡兔三窟,张万勋的住处至少超过四处。城里有一个住处,卧牛镇有三个住处。周大人是想抓他回去?”
    崔玉问道。
    “嗯,就是要把他抓回衙门关起来。”
    周文景这么做,首先是为了确立老赖榜的威严。让所有人看看,只要上了老赖榜,官府就真敢上门抓人。
    如此一来,那些欠税不交的大户们,自然会掂量掂量。
    小户、中等户,则会相信官府这次是动真格的。
    他们只要家中有钱,立刻就会把拖欠的税银税粮给交了。
    谁也不想被抓进衙门关起来,受皮肉之苦。
    到时候还得花银子捞人,损失会更大。
    他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也是想试探一下其他大户的反应。
    摸一下本县的情况。
    相信只需等到明天,该跳出来的人就会跳出来了。
    “崔班头有把握干成这件事吗?”
    周文景一边打量着牌坊内的地形,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要说把握,还真不大。咱们快班也就二十六个弟兄,张家本是大族,光是族人就有两三百。再加上张万勋养的仆从,少说有七八百人。这还不包括那些靠着张家田地养活的佃户。咱们抓到人以后,万一这些人拦着不让走,还真就走不了。”
    崔玉的经验丰富,给他认真分析了一下。
    一般来说,像张万勋这种,基本上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在城内抓他,或许阻力还小点。
    在他的老巢内抓他,可不是闹着玩的。只需一声喊,大批的张家族人就会拿着刀、棍前来阻拦。
    说不定张家还有火枪。
    周文景也不是没想过在城内设伏抓人。
    只是这样做,就算把人给抓到了,也少了该有的威严。他本就是想要立威,偷偷摸摸抓人,恐怕很难镇得住其他人。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张家族人前来阻拦时,一是展现狠辣、果敢,二是作思想工作。到时候你们从旁协助即可,我来对付张家族人。”
    对于如何瓦解敌方军心,镇压暴乱,他可是颇有心得。
    “崔班头派两个兄弟去张万勋的另外两个住处查探,我们的主力直奔张万勋最有可能住的宅子。”
    周文景迅速做出了安排布署。
    里面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
    必须尽快行动。
    否则让张万勋有了警觉,今晚很可能无功而返。
    “听说张万勋新娶了一房小妾,是百花楼的一个姑娘。他非常喜欢那个姑娘。可是张万勋的正妻是个善妒的女人,与新娶的那个小妾闹得水火不融。张万勋没办法,只好把那个小妾安排到另一座宅子居住。所以我猜测,张万勋今晚睡在那儿的可能性更大。”
    崔玉知道得内幕还真不少。
    今晚带他一起行动,算是找对了人。
    “带路。今晚事情办成了,我给你到县尊面前请功。”
    周文景也是果决之人。
    用人不疑。
    直接让崔玉带路。
    一行人迅速闯进牌坊内。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看守入口的张家仆人窜了出来,拦住去路。
    “瞎了你的狗眼,县衙门的官差都不认识吗?”
    崔玉的牛眼一瞪,抬手就是一记大耳刮子抽过去。
    啪!
    那人痛呼一声,捂着脸退到了一边。
    另一人吓得转身就跑。
    他们一行人进了牌坊后,崔玉带着他们直奔其中一座相当别致的青砖瓦房。
    “这座宅子便是张万勋那个小妾居住的地方。”
    崔玉说道。
    “叫门!”
    砰砰砰!
    一名衙役上前用力拍门。
    “谁啊?”门内传出一个老人的询问声。
    应该是张万勋请来守门的人。
    “找你们老爷的,耽误了,你可负不起责任。快开门。”
    守门的老头可能想着这是在张家的地盘上,也不怕有诈。
    当场打开了供人夜间进出的小门。
    “是官差!”
    老人惊呼。
    不等他呼喊,就已经被人按倒在地,明晃晃的刀直接架脖子上。
    “不想死的老实点。”
    这些快班的衙役,个个粗暴。
    很多本就是社会流氓地痞,他们对老人还真敢下死手。
    什么尊老爱幼,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屁。
    看门的老头吓得尿都出来了。
    瑟瑟发抖。
    “求各位官爷别害我性命!”
    老人哀声求饶。
    周文景已经带着人冲进里面抓人。
    动作最快的是崔玉和几个快班衙役。
    直接破门而入,冲进了正宅内。
    “啊……”
    传出年轻女子的惊恐的尖叫声。
    “你们是什么人?”
    紧接着传出愤怒的低沉喝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人见过大世面,久经风浪。遇到突然袭击,仍然沉着冷静。
    “带走!”
    崔玉很快就把人给押出来了。
    被一起押出来的还有一个仅穿薄衣的美貌女子。身姿傲人,曲线优美。
    想必就是张万勋新娶的小妾。
    这个老东西倒是懂得享受。
    周文景盯着那女人,眼露凶光,恶狠狠道“呆在里面不要出来,若敢坏事,定会把你卖到土匪窝。”
    “只求你们饶了我,绝不会呼救。”
    女子虽然惊恐,但是还能保持不失态。
    不像那个守门的老头,直接吓得小便失禁。
    “放了她。”
    周文景下令后,两名抓住女子的衙役有些不舍的把人放了。
    张万勋早已开始打量周文景。
    显然,这个年轻人便是这群官差的头头。
    “崔班头,原来是你带人来抓我。这位年轻官爷却是眼生,能否介绍一二?”
    张万勋似乎与崔玉颇熟。
    想想也是,身为当地最大的地主,崔玉要查案,拿人,一般都需要先经过他。
    打几次交道也就熟了。
    “想故意拖延时间?等你跟我们回了县衙门,可以慢慢打听本官的来历。”
    周文景冷笑一声,带着快班的人就走。
    绝不给张万勋机会。
    “官爷,不知我犯了何事?你可有衙门捕人的公文?”
    张万勋再次出声追问。
    几上张家的仆人战战兢兢的拿着棍棒,想要过来救人。
    最终可能是他们一方人手,再加上衙役个个凶猛如虎,愣是没一人敢上前。
    都只敢远远的亦步亦趋跟着。
    “告诉张家人,明日把拖欠的税银税粮补足,便可把人放回。”
    周文景大声宣布完,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押着张万勋很快便出了这座宅子,刚走没多远,便有张家族人闻讯赶来阻拦。
    “放了我们族长!”
    “凭什么抓人?”
    “便是县令也不敢跑我们镇上抓我张家的人。”
    这些人嚣张跋扈,压根不把官差放在眼里。
    很快,周文景他们已经到了牌坊前。
    只要出了牌坊就是大道。
    不过这时候整个张家宗族都被惊动了。大批张家族人及张家仆从赶到,把他们围住,不让把人带走。
    张万勋只是一脸淡定,似乎早就料到这些官差没办法把他带走。
    “这位官爷,不就是征税吗?只要你把张某放了,自有厚礼奉上。”
    张万勋从容不迫的对周文景说道。
    哪有一丝一毫阶下囚的样子?
    分明就是掌控一切,主宰一方的土皇帝。
    区区几个官差衙役,丝毫没放在眼里。
    见得周文景没说话。
    张万勋接着道“我们张家的这些族人,还有街坊邻居,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放了张某,你们别说把我带走,怕是连你们都没办法离开。”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意思就是你不把我放了,小心你们的人身安全。
    “官府拿人,若有人敢阻拦,便是阻挠官差执行公务,此乃重罪。若是拿着武器欲要行凶,视同造反,可当场斩杀,事后连坐,诛九族。”
    周文景一脸严肃,正气凛然。
    “你以为你是谁?咱们张家族人可不是吓大的。”
    一名带头闹事的张家族人,闹得最凶。
    手持一把弯镰刀,振臂高呼。
    与周文景针锋相对。
    有人带头,群情变得更加汹涌。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文景可不会惯着他。
    铿!
    他直接拔出崔玉腰上挂着的腰刀。
    刷!
    一刀又快又狠,斩向带头闹事者。
    “啊哟……唔唔……”
    闹事者握刀的手,连着镰刀掉落在地。鲜血喷溅、
    场面极度血腥,而且特别吓人。
    周文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众官兵听令,若有胆敢阻挠者,视同造反,杀无赦。”
    一刀干脆利落的斩断带头闹事者的手臂。这是告诉所有人,再闹一个看看,本官就真敢杀人。
    现在的周文景,在张家族人及仆从眼里,那就是一个绝对的恶魔。
    杀人不眨眼。
    “张万勋犯的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没必要把他往死里坑。不过是欠税未交而已,补足之后也就没事了。若是再有人阻拦,不但你们得搭进去,还得连累家人,何苦呢?”
    周文景以凶悍镇住所有人后,又开始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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