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选择相信,或许是陈晔霖给了她足够分量的说服,又或许是因为弋川生性善良,她愿意相信人。
    晨曦中的阳光透过纱幔照进房间,弋川却因为扑鼻而来的香味醒来,惺忪睡眼还没彻底睁开,她已经开始舔着自己的嘴唇,垂涎欲滴。
    “披萨……披萨……”弋川吧唧着张嘴就想要咬下一口,却被陈晔霖硕大的手掌拦住。
    陈晔霖几乎捂住了弋川整张脸,另一只手将托盘举得远远的,说:“起来洗漱,刷完牙才能吃,不然会烂牙的。”
    鸡肉培根菌菇披萨,是弋川最津津乐道的口味。每次看弋川态度认真吃着每一口食物的时候,陈晔霖也会觉得特别开心。
    一大清早,没有哪家店开门做披萨,这是陈晔霖特地叫方亭做的,因为弋川爱吃,他就想宠溺着她。
    弋川擦完脸,挥一挥手,就让毛巾自动落在了毛巾架上,刹那间弋川愣住了,想起来母亲姨娘的话。
    “在人类的世界,不可泄露法术。”
    早已习惯了的事,要改掉并不容易,但弋川鼓起劲,决意学习控制自己。
    换好陈晔霖为她早已准备好的最新款红色连帽斗篷大衣,弋川兴致勃勃冲进餐厅,正好迎面撞见一早来找陈晔霖的顾濠。
    顾濠先是错愕,而后会心一笑:果然还是没有离得开,可是你的身份会置你于困境。
    “这件是我们公司刚刚参加完时装周走秀、还没面世的新品吧,弋川你穿真的很好看。”顾濠目不转睛盯着弋川,总是那样儒雅潇洒。
    陈晔霖孩子气般一把将弋川拉进怀里,看着顾濠说:“好看吧,她是我的,你别打她主意。”
    顾濠无奈地摇摇头,唏嘘着:“晔霖,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对了,你一早来我家干嘛?不是专程来偷窥的吧?”陈晔霖低头看了一眼弋川,而后高高扬起头。
    一个文件夹被放在了陈晔霖面前的餐桌上,顾濠一脸凝重的样子:“公司财务报表出了问题,很多账目跟供应商对不上,年底了,这问题麻烦了。”
    “啊?怎么会这样?”方亭路过,脸一下子阴郁下来,很是关心。
    陈晔霖抓起文件夹,反复认真地翻阅起来,来回看着这里面蕴藏的大危机。
    “这账怎么会这个样子?”陈晔霖越看越生气。
    “我一个管行政的,哪知道你们这些单子这些合同怎么履行的!我拜托你,陈晔霖,你能不能对自家的公司上点心,别到年底我盘点的时候,给我这么大挑战好吗!”毕竟是学生时代的好哥们,也就顾濠敢这样跟陈晔霖说话了。
    陈晔霖没有吭声,顾濠看了一眼弋川就继续说:“这不,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你该回来管公司了吧。”
    瞪着圆咕碌的眼睛左右顾盼,很显然,弋川其实并听不太懂他们的谈话。她错过了人类世界的一千年,而这一千年中,人类早已经建立了庞大的社会体系,想要摸透人类的规律并非一蹴而就的,弋川用全身心投入去努力。
    习惯了纨绔,人都是有惰性的,一下子想要变得正经,陈晔霖还没有做好准备进入角色。陈晔霖眼神游走落到弋川身上,只瞧了她这么一眼,如同注入了强大的动力。
    “我下午去公司跟你一起核准。”陈晔霖像一头正经的商狼一样看着顾濠说。
    陈晔霖一手搂上弋川的腰,在她耳畔轻声说:“你陪我去公司。”
    顾濠随机佯装捂住眼睛,演技浮夸:“刚想称赞你开始做正事了,结果,到头来也改不了你这个色胚脾性。”
    这玩笑开得陈晔霖作势去蹂躏顾濠,他们就像两个高校男生似的玩闹。弋川侧头看着,她喜欢看着他们笑闹,作为精灵,她艳羡人类的热闹。
    钻个空隙,陈晔霖绕到弋川身侧,右手再次揽住她的腰肢,做出寻求弋川庇护之状,像足了长不大的孩子。
    顾濠刹住了不知轻重的拉扯,一眼重重落在弋川羞赧的面容上,他正了正衣襟,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不闹了不闹了,晔霖以后就交给你了,看紧他。”说完,顾濠邪魅一笑,转瞬即逝,潇洒而去。
    羞红脸的弋川扭捏地挣脱了陈晔霖揽在其腰间的手,双目含星地望着他说:“我不跟你去,我想去看鸽子张青遥的画展。”
    她能回来,他怎可稍微放松警惕。
    “这个我明天再陪你去,今天陪我去公司。”陈晔霖要将连日以来的日思夜想化作寸步不离的痴缠。
    忽然间,弋川也有些怀念之前那些日日相对的人类同事们了,她不禁乖巧地点点头。
    狠狠地大快朵颐一番,弋川一面擦拭着嘴角的渣渣,一面洋溢着幸福的笑靥冲着方亭说:“披萨好好吃,方亭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倏地停下忙碌收拾的手,方亭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乱了思绪,唯唯诺诺道:“哦……喜欢……喜欢……下次再做给你吃……”
    方才脑中想着其他事,方亭差点一时魂没了,弋川担忧地看着惊魂甫定的方亭。
    弋川的手覆上方亭的落在餐桌上的手背,神情关切:“你怎么了?”
    触电般,吓得方亭赶紧抽回了手,冷了一张脸:“没,没事。”
    草草数字便结束了交谈,注视着方亭端着盘子离开的背影,弋川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这次回来,方亭跟自己有了距离感,弋川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跟陈晔霖,还是因为方馨?可是,明明几个月前,她还可以跟方亭肆意友好拥抱。
    方馨是陈晔霖的过去,是不是我的出现惹得方亭不开心了?弋川不忍心看到昔日对自己那样好的人郁郁寡欢,可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尤其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
    弋川好想要向方亭坦白忘情水的事,弋川好想要用法力恢复方馨肢体上的伤痛……到底是她替代了方馨,她自觉有亏欠。
    敲开了方亭房间的门,弋川蹑手蹑脚生怕吵到静坐不动的方亭,她轻轻那支曾静默出现在床头的药膏放在了方亭的桌上。
    “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我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抢走了方馨的一切……这是你以前悄悄给我的药膏,我也很想要回报你,想要治愈你心里的伤,可是我不知道它因何而成,也没办法治好它。”弋川懵乎乎地温柔以待。
    恍然了一下,方亭急忙摇摇头:“别瞎想,跟你无关,我是有在想别的事——”伸出手指轻戳了弋川的额头,方亭故意放松了语气:“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多愁善感了。”
    “哦——”弋川看得出来方亭眼神中透着不开心,将信将疑。
    “不过,这个药膏?我没有偷偷给你送过药膏呀?什么时候的事?”方亭满脸问号摆弄着手里的那支药膏。
    这可把弋川弄懵了,她一直以为所有发生在她上、令她感到温暖的事,都是方亭做的。如果不是方亭,那该是谁呢?
    “陈晔霖?”
    “陈晔霖!”
    弋川的嘴角不自觉扬起45度,心花怒放:坏脾气的怪人,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也会关心别人。
    看着弋川从自己眼前蹦蹦跳跳地离开,方亭心绪又陷入慌乱,继续抓起笔疯狂地在面前的本子上画着一团乱麻。他心里有事,难以做抉择,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光滑的缎布从两米高的画框上被揭下,如海浪层层褪尽后的神秘乍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月神赋》画展最具重量的主题作品昭然于世人眼前,波浪缎面般的黑发,身着一袭新式旗袍的东方美人拿着权杖从月亮中走出来,额前一个新月印记标志着她月神的身份。
    “这个月神,好像童……童鸽!”
    “五官简直一模一样。”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记者举着相机疯狂地记录每一个细节,嘴里碎碎念着:“小道消息果然没错,这画家跟童鸽果然有非一般的关系。”
    忽然之间,后面的金色欧式大门突然被推开,在众人翘首期盼的瞩目之下,一个高挑纤长身影徐徐进入大家的视野,她身上穿着与画上一模一样的无袖金丝线旗袍,一米七一的身材不仅曼妙还穿出了王者之风。
    作为主办方之一的花容,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便她处理自己的感情纠葛再任性妄为,她始终也是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走到这一步,童鸽自然是料到媒体的趋向的,画展的启动就代表着她跟他的过往与现在将昭然若揭。
    “童鸽!童鸽耶!真的是她!”
    “女神!女神!童鸽!”
    发布会台下总潜伏着童鸽的粉丝,有人说他们是脑残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叫忠贞不二、忠于自己。
    张青遥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腼腆又庄重地接住童鸽雪白纤细的手,牵着她走入媒体公众的C位视野。
    “童鸽,我的阿尔忒弥斯原型,我的月亮女神,我的青梅竹马,一路以来支撑我的光芒。”张青遥的目光悉数坐落在童鸽身上。
    她身上的万丈光芒,足以令他目不斜视。
    张青遥说完那句话,童鸽回他一个醉人笑容,甜腻非常。
    “请问,童小姐,你这算是跟张青遥先生公开了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按捺不住问。
    她微微一笑,朝这个学生模样的小子投以晶亮的目光:“你说呢?”
    菲林环绕之下,张青遥跟童鸽十指紧扣,做好准备勇敢迎向未来那些或者可能也许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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