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太傅和丞相皆未能返家,三人在御书房商量了一夜。
    翌日,宫内专门传送讯息的精卫,倾巢出动,赶往各地。
    天明时,得知此事的大臣,皇亲贵戚便纷纷派人去皇宫打探消息,却皆无疾而终。百官便各自走动起来。不到一个时辰,街头巷尾的商贩平民皆得知此事,焰都上下议论纷纷。
    早朝时,大臣们见皇帝、太傅、丞相举止如常,并未提及此事,反而觉得事情更严重了。
    散朝后,本想向丞相、太傅打探消息的大臣,再听说丞相俩人已被皇帝留下议事,只好散去。
    不到半日,焰都已是谣言漫天飞,人心惶惶。
    ……
    慕冰玥去施粥蓬处,却意外见到打虎三兄弟也在,见她走过来,都有些不自然的纷纷从灶间站起。
    阿大面向慕冰玥道:“我们一家四口,这么白吃白喝拿姑娘的,心下着实不安……这些天绣娘们都很累,忙得够呛,打柴挑水的活,我们兄弟三个起早还是能做的。”
    他们虽是乡野人,心思却也灵透,想通慕冰玥是怕他们身份暴漏后,今日便一大早去砍了柴,又挑了几十缸的水,只因早间有些忙,他们一时才未能抽身。
    慕冰玥叹气,心知她若不答应,他们也会偷偷帮忙的,便只好叮嘱道:“万事自行小心吧!”
    言下之意,便是默许了。阿大双眼一亮,忙回,“遵命。”
    阿三看到阿大的反应,知道事成了,直呲牙冲着慕冰玥了乐。
    慕冰玥笑着摇头,却见锅中米粥内都有草叶,不由疑问:“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车前草,清热利水,治疗黄肿病很有功效。”阿大解释道。
    想来他们对山野草木熟悉,慕冰玥也就未在多问,见这边运行正常,她便想去米市查看情况。
    各米行的高价牌还插在米袋上,一路看过去,一家比一家高,让慕冰玥不禁摇头。竟管她百般节用,粮仓的米也着实不多了,年节时若朝廷在无动静,她可难再支撑下去了。
    一行六七个男子,手中拿着一些桌椅炊具,骂骂咧咧的从对面走来,将慕冰玥从愁雾中解离出来。
    “这个守财奴,没想到临死还不松口……难道他还想把银子带到下世去不成?”
    “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瞧瞧这家具破的,十几年没换过了吧!”同行的一人抱怨着。
    “都说他有万贯家财,我看是吹的吧。”旁边的人都附和着。
    慕冰玥听到这,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见那些人已经走远。她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起步向刘三家中走去。
    小院院门口的木门已经歪斜在一旁,明显是被外力破坏。一眼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过及人膝。房屋更是洞门大开,看得慕冰玥直皱眉。
    待到屋内,桌椅板凳皆已不翼而飞,青砖地上落满灰尘,上面有一些杂乱的脚印。
    慕冰玥的心不由紧了紧,手不由自主的抚向心口,吸了一口气,走进内屋。
    只见屋内刘三孤零零的躺在仅剩的一张床上,脸色灰败,紧闭着双眼。
    慕冰玥心沉了沉,深吸口气,伸手欲试其鼻息。
    “我刘三还没死呢!……”刘三呻吟着,艰涩的睁开青灰的眼,待见到是她,微楞了一下,神情突变的激动起来,却又转瞬灭了下去,声音淡漠,“是你。”
    因着她,他才必须流水似的往外搬银子,直到他病倒,人们怕闹出认命,才没有人再敢去强借。但他的病却时好时坏起来,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更是极快消瘦下去,拖到现在人已是病入膏肓,几日未能起身。
    见他吐字艰难,瘦的更是骨节嶙峋,慕冰玥心下不由忧叹,见他唇色干裂惨白,四顾却未能找见茶碗。
    慕冰玥走出屋来到墙边,冲隔壁喊道:“家里有人么?……有没有人?”
    屋内一个妇女听到走了出来,四下扫了扫,看到是慕冰玥愣了一下,忙走过去,“原来是慕姑娘,可是有事?”
    “不知大嫂子家中可有吃的?”
    妇人闻言一愣,看了看她,略有尴尬的说道:“因家中男人在外打仗,家中的银子早已用光,我们母子平日都是去姑娘设的粥棚讨粥度日。”
    “哦”,慕冰玥并未在意,问道:“那大嫂子家中可有碗?”
    “有的,有的”,妇人忙道,转过头冲屋子里喊道:“虎子,快给恩人拿个碗来。”
    话音落后不就,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拿着一个白碗从屋内跑了出来,把碗递给妇人后,好奇的看着她。
    慕冰玥接过道:“可不可以再麻烦大嫂子一件事?”
    妇人忙道:“恩人尽管吩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烦劳大嫂子去米铺那找到沈雪问她拿些米饭馒头和虎骨汤来。”慕冰玥想了想,“再让她去药馆请舍郎中来这。”
    妇人听了皱皱眉:“恩人是想救那人?不是小妇说嘴,那人死了倒好。”
    “总归是条人命,还请大嫂子跑一趟。”刘三分人待人,对贫苦街坊吝啬刻薄,她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未多辩。不过他落此结果,终也是因她而起。
    “那好!小妇这就去。”妇人也未多说,领着孩子往米铺赶去。
    慕冰玥从井里打上些水,用碗盛满小心端回屋。
    刘三听到动静,呆滞的看了看她,似是未料到她会回来,看到慕冰玥手中的碗,神情更是变了变,却是未开口。
    “你几日未进水米,,不要喝的太急,先润润嗓子。”慕冰玥想把刘三扶起,可是那瘦的一把骨头的身子,让她根本无从下手,只好把碗举到他的嘴边,想让他侧侧头。
    “不用你假惺惺。”刘三不理,又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艰难吐着字,“想从我刘三这捞什么好处?听说你开了个米铺,每天还施两碗淡的都能照出影子的米汤……怎么又跑到我这施舍起来……你安的什么心?……想看我刘三笑话吧!”一段长篇后,已是呼吸急促,显然体力不支。
    “随便你怎么想吧!”见他理,慕冰玥也不强求,拿出丝娟,蘸了些水,给他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刘三身躯震了震,却是未阻止,亦未曾睁眼。
    过得一会,妇人拎着一个饭盒进来,慕冰玥谢过接住,见妇人闭着气又不时的捂一下鼻子,便道:“这里无事了,大嫂子先回去忙吧。”
    妇人忙道:“沈雪姑娘已去找舍郎中。”见慕冰玥点头,这才走了。
    床上传来一声嗤笑。
    慕冰玥未理,打开食盒,见里面有一碗米汤,一碗虎骨汤,和一些饭菜。虎骨汤还冒着热气,想是沈雪刚热过,她摸了摸米汤,好在只是温热,拿过米汤,走到床边,“你久未进食,还是先喝些汤水吧!”
    刘三早已睁眼,满是讽意的眼睛盯住慕冰玥,“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慕冰玥淡淡抬眸,看向他,“世事并非有图才去做。”
    刘三神情一瞬松动,不再看她,双眼望向望向帐顶,眼底如苍穹般寂寥,“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
    慕冰玥知道他这是为这些日子众人的刁难,和邻里的漠视感慨。翻身农奴把歌唱虽好,但是有时被压迫者一旦得势,也会变得比剥削者更加残酷百倍不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莫怪他人,付出什么得到的便是什么。”
    刘三神色复变,眼中思流涌动,半晌才道:“我饿了。”
    慕冰玥闻言心中一松,忙帮他起身,消瘦的身躯,触及咯手,心下叹息,手上更加小心。
    见他端着碗的手不断颤抖,她接了过来,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递到他唇边,刘三起初有些赫然,半碗下去,刘三已是热泪盈眶,慕冰玥只若未见,只专注手中的勺子。
    一滴泪掉在她手上,刘三神情慌乱的撇过头。
    慕冰玥收回手,回身将小半碗的米汤放回盒子,声音一如往常,“这还有一碗虎骨汤,最是养身,只是现下还有些热,需等一等。”
    刘三正胡乱抹着眼泪,闻听此言,几度哽咽,眼泪更是急急落下。
    慕冰玥听他情绪有些激动,想给他留些空间,低头将食盒放在他身侧,道:“待一会,舍郎中会过来,这几日我会叫邻家大嫂帮忙多领一份,你且宽心将养着。”说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刘三望着慕冰玥的背影,张了张口,终是未说什么。
    ……
    焰都皇宫“奴婢拜见皇上”,一个身穿宫装的老嬷嬷,打断了在御书房正在议事的三人。
    南宫辰眼内闪过一丝不悦,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老嬷嬷起身低头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听闻皇上和两位大人还在议事,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些宵夜,还请皇上和两位大人移步德仪宫。”
    “不必了,夜已深,不便打搅太皇太后休息。”南宫辰淡然拒绝。
    丞相和太傅面面相觑。
    “皇上……”,老嬷嬷欲在说。
    南宫辰挥手打断,“把宵夜送到这来吧。”
    老嬷嬷知道皇帝已经不悦,便未在说,欠身道:“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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